杜恪辰耳聪目明,而且人处于逼仄的环境之中,会让所有的感官变得灵敏。钱若水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中。若不是早已知晓她身上的蛊毒未清,因怀孕而致危害生命,他会怀疑这是她和施姜葳联手编出来的谎言。然而,她的蛊毒已深是不争的事情,那么这一番话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她想让她蛊毒已清的事实传回京城,这样的一个谎言只能是为了他。因为她并不知道大魏天下易主的事实,以为他仍是坐镇京城,而只能靠庞统和王赞传回的消息得知她的现状。倘若他没有在出云山庄,那么钱若水撒了这个谎之后,她想要做什么?
放心?只要他一天不在她身边,这个心就永远无处安放,又怎么会安心。
那么,她想让他放心?放心之后呢?
杜恪辰没能找到答案。
整个山庄都在忙碌,唯有钱若水闲得坐在院里坐看日出日落,秦仲卿不时会来请示报告,可钱若水的回答只有点头,甚至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在她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直挺立着,撑着伞,为她挡去当日的日光,小九不知何时已经不再随侍左右。自从施姜葳宣布钱若水的病情已有好转,蛊毒已经被控制住,没有性命之忧,而胎儿也在茁壮成长,脉象强健,是一个生命力十分旺盛且不知疲倦的宝宝,所以让母体本身变得嗜睡和慵懒,小九也就堂而皇之地趁着钱若水睡觉的时间去调戏庞统,只留下杜恪辰一个人。
没了碍眼的小九,杜恪辰觉得这才是他和钱若水相处最好的方式,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算计,没有争吵,连静谧都成了他最享受的时光。
钱若水睡了一下午,才刚睁开眼,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立刻出现在她的手边,她只要伸手就能够得着,可她根本就不用伸手,已经有人眼疾手快地把杯子放在她的手中。
钱若水没有抬头,把那杯水慢慢喝完,才抬腿下地。她就在院中露天而卧,没有小九,还有阿五寸步不离,庞统和王赞也少来打扰她。
“都让你不用一直守着我。”钱若水伸了伸懒腰,因胎儿变大而让行动变得迟缓,杜恪辰连忙护在身侧,生怕她下一秒有了什么变故。其实杜恪辰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前几日钱若水就因起床太急,而摔了一跤,还好他离得近,当即做了她的人肉垫背,她才安然无恙。从那日之后,杜恪辰更是一步不离地跟着她,夜里也是守在门口,屋中一有动静,他就能第一时间赶到。
对于他越是殷勤的举动,小九解释为是为了出人头地,在施家没有什么作为,希望能在出云山庄飞黄腾达。
人都是向前看的,这一点钱若水完全可以接受,并且她也认为人若是没有贪婪之心,是不可取的。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他心中必然有更大的目的,那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所以,马夫阿五这样的殷勤和尽职,她并不讨厌,也不会排斥。不过是银货两讫,你情我愿的买卖,云家是商人,这样的买卖很值。
“阿五,我听说你驾车的技术很不错,施家的马车都是你自己造的?”
杜恪辰愣了一下,这是为了显示他的能力,施姜葳和小九自行加上去的,但他也不会否认。他点头,表明自己真的很厉害似地拍拍胸脯,竖起大拇指。
“你去库里挑一辆大点的马车,低调一点的,给车内铺上软垫,带着我在庄子里溜溜。”钱若水幽怨地转眸,“这几日山庄里人人都很忙,我也在院里呆烦了,施先生又不让我过度走动,我又不想一直不动,可这天气这么好,天天地坐井观天,心情也跟着郁结起来。都说了,孕妇要心情愉快,宝宝才会茁壮成长。”
杜恪辰面有难色,她之前骑车晕倒的情景如同昨日,他是不敢再冒险带她出去。可把她困在梨落院,确实也是委屈她了。
“只要你把车里铺得厚实一些,再把车驾得稳当一些,也是可以的!”钱若水双手交握在身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小九那丫头见色忘义,我只有你了……”
她细声的哀求如百爪挠心,他已经许久没有被她如此对待,心情当即大好,胸脯一挺,拍了两下。
钱若水目的达成,胃口大开,连着吃了两碗饭,配了一大盘的宫保鸡丁,辣得一嘴红艳。
自从有了阿五,秋蝉也变得清闲,她忍不住向钱若水抱怨,“娘娘,你跟那个粗人未免走得太近了。再怎么说,他一个男人,老是守着你,会招来闲话的。”
“一个下人而已,会说什么闲话?”钱若水不以为然,“你再看看庞统他们,还有之前的王赞,跟着我在洛阳三年有余。”
“娘娘的意思是要收归己用?”秋蝉心思细腻,一点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