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征替他开了口,道:“匈奴人说,这时正是冬歇期,两军休战,上皇在北境难免孤单寂寞,要把公主送到北境去陪伴上皇。”
钱若水脸色微变,“胡闹!两军阵前,岂能儿戏。”
顾征又道:“匈奴人还说了,他们的公主也能统军打仗,于北境的战事无异于如虎添翼。”
“和亲可以,但参与战事,伴驾北境,本宫绝不同意。”钱若水态度强硬,“宣冉续进宫,本宫有事要问他,几位辅政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也都留下来。天色已晚,传膳吧,边吃边聊。”
说是边吃边聊,可几位辅政食不下咽,只希望快点出宫,不必和钱若水面对面。冉续来得很快,一脸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他和管易堂妹的婚事已经敲定,他在元月前要赶回西北,耽搁不得,婚事就定在他离开前半月。他是氐人,不知大魏风俗,临时抱佛脚和钱忠英商议婚礼仪程,因他对云氏有恩,钱忠英答应当主婚人,顺带帮他筹备婚礼。
从钱府过来,路途不远,冉续进宫时晚膳进行到一半,他坐下来便吃,和几位辅政的难以下咽截然相反。他是饿了,真的饿了,忙了一整日,才发现自己滴水未进。
他风卷残云般吃光案上的菜,发现殿中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他身上,他顿时噎了一下,放下筷子,“这不是来吃饭的吗?”
“吃饭!”如意的声音响亮,“好吃!还要!”
冉续察觉到不对劲,小声问管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管易挤眉弄眼,什么都不敢说。
冉续略一沉思,当即明白过来,“太后娘娘,这匈奴人虽说要和亲,还自己提了诸多要求,依末将看,无须理会他。若是同意和亲,先娶过来再说,就算她再厉害也越不过太后您。到那时,她不是匈奴的公主,而只是大魏的一个太妃,她的去向但凭太后您一个人作主,又有何惧。”
钱若水觉得他说得在理,但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匈奴剽悍,近年来吞并了西北诸多部落,去岁更是大败另一只鲜卑部族拓跋,这次他们倾巢而来,却是如此不堪一击,委实叫人想不通透。若是按匈奴以往的脾性,必会卷土重来,战至一兵一卒也不轻言放弃。而这一次,他们这么快俯首称臣,递邦交国书并遣公主和亲。这样的举动,诸位不觉得奇怪吗?”钱若水又问冉续,“你与匈奴一战,匈奴可尽遣主力上阵,没有半分保留?”
被钱若水这一问,冉续有些不自在了,“娘娘是在怀疑末将通敌叛国吗?冉续虽为氐人,但蒙上皇不弃,委以大任,命冉续镇守西北要冲。冉续感激不尽,又怎会做出危害大魏之事。”
钱若水默默抚额,冉续的智商都用在兵事上,在这时尤其突出。
“行之。”钱若水点了楼解言,他一直都沉默着,“你对匈奴最是了解,你怎么看待匈奴这一次的失利。”
楼解言缓缓道:“匈奴与慕容部素有往来,二者联合夹击拓跋部,已是不争的事实。慕容部如今与上皇在北境胶着,匈奴趁虚袭击西北,想必也是提前计划好的。但匈奴被冉续所败,转投我大魏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匈奴与慕容部在利益的分配上发生了小小的分歧。其实也不算是小,游牧民族以抢掠为生,就算只是一头羊的差距,都能引发一起部族大战。所以,这一次匈奴被慕容占了便宜,心中不服,想与我大魏结盟,打击慕容部也不是不可能。若臣是匈奴单于,也会想依附强者,打击弱者。若果真是如此,匈奴的下一步计划,应该是联军夺回幽州,并要求分一杯羹。”
“若如你所分析的这般,倒也不足为惧。”钱若水听罢才放下心来,“冉将军,本宫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信不过匈奴人。如行之所言,匈奴想与我联合,这一战只怕没有尽全力,造成战败的假象,以向我投诚,继而提出和亲的要求。所以说,冉将军还是轻敌了。”
冉续的脸都烧了起来,他领军出征,生平未遇劲敌,只一个杜恪辰与他堪称敌手,从未将匈奴人放在心里,这一战的胜利,他认为是十拿九稳,事实上他也赢了,可钱若水却告诉他,这不是他打赢的,是人家让他的。
他不服!
“若是这样的话,这和亲先缓一缓。”钱若水说:“匈奴人还会有后招的,起码对我们来说,不是有任何的损失,反而会有很好的收获。”
如钱若水所说,朝中没有消息传回匈奴,匈奴就急了,没过几日,单于就带着公主和千匹良驹进了京城。当然,前提是钱若水允许他们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