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欠着,下个月再给,”卫临远无奈地掸了掸荷包,“我爹知道这事儿了,说要罚我的月钱。我都要断粮了。”
余墨痕笑了,这位一向仗义疏财的公子哥也有穷的时候。“……怎么是你给啊?”
卫临远苦着脸,把荷包里仅剩的几个子儿揣好,“你替的那小子也没钱啦,还被家里打了一顿,不比你好多少。”
余墨痕也苦着脸,“……不知道我下个月还能不能在这里干了。教官们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会不会辞了我啊?这回可是惹了个大乱子。”余墨痕皱了皱眉头,不小心牵动了头上的伤口,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给激了出来,在眼睛里打了个转。
“喂喂喂,你别哭,”卫临远手忙脚乱,“肯定不会辞掉你的,你别担心……别哭了。”
“我是疼得——”余墨痕强笑道,“真不会?”
“不会吧,”卫临远递了块毛巾叫她自己擦一下,“我把事情揽了,他们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这么仗义?”余墨痕怕再次牵动伤口,笑都不敢太大动作。
“这事也是我不对。”卫临远坐下来,挠着脑袋,一脸的不好意思,“其实我是坑你的。”
余墨痕愣住了。
“我这样的学生,家里费了挺大劲,才能到讲武堂来读书,可是到头来,还不如你这样自学的,我有点不服气,”卫临远拧着脑袋,没有看她,“这次也是机缘巧合,我队里那个小子突然不上了。我就想考考你。我不信演武这种事情你也做得来……”
余墨痕哭笑不得。
“你也看到了,我做不来,差点摔成残废。”
卫临远摇摇头。
他临危变道,及时传令,也算是正确的决策,可是因为没有燃放信号烟,还是被教官们说了一顿。
虽然这事卫临远自己也有责任,他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不忿,这会儿已经忍不住了,便道,“不是你的错。咱们是被人坑了。”
余墨痕奇道,“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卫临远点头:“那一段铁蒺藜,是个学生兵偷偷铺的。我本来说要让他来跟你道歉,不过教官们也生气,已经打发他滚蛋回家了。”
“是我自己摔下来的,不能赖人家。”余墨痕沉默了一下,又道,“虽然我没资格说话,还是觉得这样有点草率……那学生是个图僳平民吧?”
卫临远默认。他问过余墨痕的身世,知道她父亲也是图僳人。
余墨痕叹口气,道,“好不容易才考进来,何必呢。”
“他说是因为图僳人只能做马前卒,嫉恨我们这些齐人可以编进骠骑队,”卫临远道,“一场演习罢了,气量真够窄的。这下可好,把自己前程都搭进去了。”
余墨痕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型演习已经如此差别对待,平日里,那个学生又遭遇过些什么呢?
余墨痕轻咳一声,道,“既然他退学了,有件事也可以了结了。你哪天遇见管仓库的秦教官,能不能帮我带个话?”
“你说。”
“前段时间仓库遭了贼,那些铁蒺藜,应该就是仓库里弄出去的。这也怪我们看守不力……不过要是东西对的上,秦教官就不用总怀疑是我偷的了。”
卫临远听了,有点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跟那家伙追究了。”
余墨痕难为情地扭过头,“一码归一码。”
卫临远沉吟一下,道,“你可能不用做那些看仓库的活儿了。”
“怎么说?”
“元将军你还记得吧?”
“……哪个元将军?”余墨痕嘴里这样嘟囔着,心里却觉得连自己都糊弄不过去,只好又自相矛盾地找补了一句,“……他可不记得我了。”
“哪儿的话,”卫临远笑道,“明明是你,看见元将军就跑吧?”
“……什么?”
“刚才还听他说呢,讲演的时候没见着你,还以为你不在这儿读书了;最近总算发现你了,你又到处躲,都没机会跟你说话。”
以余墨痕刚刚撞过的脑子,实在想不出来,元凭之究竟是怎么发现她的。
“……我本来也不是读书的。”余墨痕拧着眉头,“所以,跟元将军有什么关系?”
“今天就是他来帮忙,我们才把你那破偃甲拆开的,真是难拆,”卫临远稍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见元将军跟徐夫子说起你,听那个意思,可能要让你去上课。”
余墨痕听得一呆。这一日之内的变故太多,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低声道,“你别编话哄我。”
卫临远显然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等你能起来了,自己去问问元将军不就知道了。”
余墨痕这次连脑袋都低了下去,“……我是个杂役,没有什么事情该去问元将军的。”
“我可有事情问你。”门帘掀动,元凭之那张似乎永远都带着三分笑意的脸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