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坠马(1 / 2)

计划中的路障破除之后,轻甲兵就已经后撤了。

再往前,很快就会迎上敌方队伍,重甲骑兵根本没有时间下马对付路障。而且,以他们全身重甲的状态,要收拾这些铁蒺藜也绝非易事。

夫子和教官们告知的演武情节里绝对没有这一项。遇到这种意外事件,卫临远作为骠骑签,应该可以要求停止演武。

余墨痕抬眼看去,果然看到卫临远伸手探入怀中,摸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叫停演武用的信号烟。可是他刚把信号烟拿到手,便顿住了。

余墨痕叹了口气,她离卫临远很近,能够清楚地看见,那支信号烟湿漉漉的,已经点不起来了。

她知道卫临远不是个仔细的人。演武场上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需要叫停的状况。所以这种用不上的小装备,卫临远估计也没有好好检查过。

眼下,已经没有退路了。

余墨痕看着卫临远,猜测着他的想法。

铁蒺藜主要的作用只是阻拦骑兵、打乱节奏,并不具有什么特别的杀伤力,说不定,这次只不过是教官们临时埋下的小小考验。

队伍里有两人因此坠马受伤,但就算真的因此减员,也未必就处于下风。他领的又是骠骑签,骑兵头领临阵脱逃,演武结束之后,怕是要被那帮五十步笑百步的同窗笑死。卫临远虽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却也有富家子常见的那种骄傲,肯定受不了这个的。

余墨痕正揣摩着,卫临远发话了。“十一,十三,能动吗?”

两个坠马的伤员手忙脚乱,费了半天劲爬了起来,点头向他示意。看来伤得不重。

他们所使用的骑兵重甲是真正的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有点过时了。但早期的重甲更加注重防御,只要不是像余墨痕那样大刀阔斧地改装,在坠马的情况下,也能给操甲人提供一些缓冲和保护。

“你们二人改领传令兵,十一传话给步兵……十七,把令牌给他。铁蒺藜不用管,留给敌方。重甲步兵向前两百步准备迎敌……两百步或许不够,叫步兵自己看着办。”

马背上一片嗤笑。不过几个骑兵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妙,不是该笑的时候,赶紧闭上了嘴。

“……”卫临远看上也有点无奈,却还是绷着脸继续,“十三快马回大营,请示方教官,问问怎么回事……算了,不用问了,就跟教官禀明情况,让他拿主意吧。”

两个临时的传令兵扭转马头,往后方去了。

卫临远思索一下,决定道,“全员改走中道。”

余墨痕拉起缰绳,按他的命令出发了。

换作她自己,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这次演武,中道只是个摆设,如果不再出现计划之外的状况,中道上应该不会有设伏,也不需要轻甲步兵开路——要是真有那么多状况,余墨痕崩溃地想,就让卫临远投降吧,只希望自己替人上场的事情到时不要被发现。

然而,与原定路线相比,中道的起伏更多,路况更差,对于骑兵来说比较难走,并且明显绕得远了。

接近中午,天气愈发地闷。余墨痕的肩背上压着自己改装过的重甲,已经很是吃力。人在马上,偃甲里只运转着预热用的蒸汽,燎得人心头发焦。

其他的骑兵虽然受过更加系统的训练,但是甲胄也更重。他们沿着中道绕了长长的一段,渐渐地都有些吃不消了。

“坚持一下!”卫临远大吼,声音的底色也藏不住那点发颤的意思,“这次演武就是跑阵型,等会儿动手的时候不用下力气。跑到了就好了。”

余墨痕模模糊糊地听着。她额上的汗落到了眼睛里,扎得她一阵眩晕。甲胄的里衬肯定已经湿透了,最近天气潮湿,也不知道拿回仓库里会不会长霉。

她心里只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已经做不了什么决策了,只是手里死死攒着缰绳,跟着队伍继续向前。

骑兵们自己还残留着些许体力,战马却已经很是疲乏了。

甲胄和人的重量一齐压在它们身上,坡道又多,一路奔来,战马的呼吸已经越来越粗重。好在,他们正向下冲的是最后一个陡坡。再往前,他们就可以下马,燃起偃甲盒里那点宝贵的千岁金,草草打完这场模拟的战争,收工回家了。

忽地一声长嘶,余墨痕的马踏入了一处坑陷,猛地跪下了。

周遭一阵天旋地转。

她翻跌了下去。

余墨痕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黑。房门没有关,只用蓝色的布帘围着,是为了方便进出。余墨痕的脑袋很痛,眼睛转了一圈,辨认出来,这是讲武堂的医舍。

她从马背上栽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摔晕过去。她耳朵里嗡嗡地响个不停,还能听见卫临远那个大嗓门慌慌张张地指挥了几个学生兵来帮忙。

可是她摔出去的姿势比较诡异,甲胄又被改装过,几个学生兵努力了半天,都没能把她的头盔卸下来。

后来,周围逐渐变得嘈杂了起来,又来了一些人,才把她从偃甲里弄了出来。她被抬出演武场的路上,实在坚持不住,终于人事不知地睡了过去。

看来,讲武堂的教官们还算好心,让她在医舍睡了一觉,没有直接把她扔回仓库去。

余墨痕浑身都在痛。尤其左手痛得不行,完全动不了,看上去也像是摔断了,被绑上了一块木板。

她伸出右手,四处摸了摸,检查了一下。脑袋上包了一圈,不过还能思考,应该没什么大碍。脖子没断是万幸。其他还有许多处皮外伤,都还不算严重。

她一边庆幸自己命大,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打杂的,能在医舍里躺多久?

门帘从外面掀开了。卫临远提着一个水壶走了进来。他从演武场上下来还没多久,已经洗了澡,换了衣裳,还不忘熏了香。

余墨痕无奈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精致多了的公子哥,觉得鼻子被熏得有点发痒。

“你醒了?怎么样?怎么像个僵尸似的?”

“……有点疼,”余墨痕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只努力转着眼睛看他,“大夫怎么说?我现在能动吗?会不会残废?”

“没那么夸张,左手别动就行,骨头断了,不过大夫说接得回来,”卫临远脸上有点歉意,还不忘开玩笑,“幸好你的右手没事,脑袋看样子也没摔坏,还能帮我写功课。”

“那没问题,”余墨痕点点头,“我的工钱还给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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