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祸(1 / 2)

帝都不会派泛日鸢来了。

这话来势汹汹,在余墨痕心里划出了一条口子。

只是她人还站在讲室里,脸上不敢漏出破绽,只能惨烈地笑一笑,摇摇头:“这个,我还真没听说。”

边上有几个围观的学生,也都是一脸的狐疑,“这又是怎么回事?鲍枚,你可别信口胡诌。”

原来这学生姓鲍。余墨痕的注意力转到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混沌一团的心神才清醒了一点。

鲍枚听见有人质疑,也不恼,只将目光在几个感兴趣的人脸上过了一遍,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道,“泛日鸢这样的大船,从帝都飞来,需要消耗多少千岁金?咱们虽然没坐过,也能想象得到。而且大家都晓得,这几年千岁金库存吃紧,到处开新矿还糊不过来,开支用度上,怎么样都得俭省点了。”

边上的学生闻言,有些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鲍枚又补充道,“咱们虽然身在穷乡僻壤,却也该知道,机枢院是兵部军器监的直系机构,一直是朝廷往里砸钱的地方;千岁金却归太府寺管理,物资越吃紧,两边掐得越厉害。”

他看一眼余墨痕,道,“老师的确资材过人,成为帝国栋梁之日,指日可待。只可惜,哀葛这破地方,烧锅炉的材料挺多,读书的材料却太少。师兄师姐们又不争气,最后只有老师一个人高中。这事虽然值得庆贺,可是仅仅为了一个人,帝都就得派一艘泛日鸢来,从大局着想,实在行不通。”

余墨痕盼望已久的泛日鸢一朝落空,心痛不已,却也不得不承认,鲍枚说得有道理。

原先领头质疑鲍枚的学生也点点头:“你倒是懂得多。”

鲍枚却谦逊地摇了摇手,道,“我只是一个学生,怎么敢妄谈国是。只不过,家兄恰好在西凉官驿做管事,车船来往的消息,总还是知道的。”

余墨痕原先还半信半疑,现在鲍枚说出了消息的出处,余墨痕就彻底死心了。

还有什么,能比西凉官驿传来的消息更可靠呢?

那是蚩鲁山外,官道的最后一站。帝国官府派来蚩鲁山一带的人马、车船,都一定会从西凉官驿经过。

余墨痕心里绷着的那根名叫“念想”的弦,骤然断了。

她奉送着一张淡然的笑脸,一遍遍告诉自己,大不了,按徐夫子说的,跟述职的军士一起走。她跟学生们一一告别,心底却不断默念着军士们打算出发的日期。她想算算是否来得及,然而心乱如麻,怎么也算不清楚。

学生们走完了,她才恍恍惚惚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讲武堂。

夏季还没有完全过去,哀葛的天气却已经转凉了。街上一阵大风吹过,余墨痕竟然打了个哆嗦。

她不知所措地站住,紧了紧衣襟,忽然听到了相当热闹的鼓乐之声。

余墨痕转过街角,便看见街边挤满了人。

路上有许多腰缠红布的侍从,手里都拿着官府明令管制的兵器。其中一个突然从余墨痕身侧蹿出,强行把她和涌动的人群一起压制在街道两旁。

余墨痕吃痛,却也无可奈何,扭头向那乐声来处望去,便看见道路正中,有一行人马吹打着喧天的锣鼓,缓缓向这边过来了。

高头大马之后,赫然是一辆贴着大红喜字的蒸汽铜车。

这在哀葛可是个稀罕物件,车轴之间的机甲盒里,烧的都是实打实的千岁金。

却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出嫁,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余墨痕看了几眼那稀罕的铜车,做了个不以为然的表情。她在图谱里见过更有趣、更实用的设计。

然而她要回家,却不得不等这条路通行。锣鼓之声和机甲盒的轰鸣在她耳边轮番轰炸,中间还夹杂着无数或埋怨不休、或激动称奇的人语。

余墨痕默默忍受着,在拥挤的人群中脚不沾地地推来搡去,一转头,忽然瞥见,铜车一侧,赫然刻着卫临远家的徽记。

余墨痕停下了脚步,向旁边的路人打听,“这是谁家的亲事?”

“你——说——什——么——?”那位大哥面容狰狞地冲她大喊。

余墨痕没有办法,只好遵从此刻所有人说话的方式,嗓门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谁——家——的——亲——事——?”

对方总算听清楚她说什么,颇为激动地高声嘶吼,“卫——大——小——姐——出——嫁——了——!”

余墨痕哦哦两声,站在人群里,目送铜车经过。

原来卫临远那个率性胡闹的姐姐,这么快就嫁人了。

铜车很快从她身边开过去了。

余墨痕转过身,拔足准备离去。

她耳边却突然传来刺耳的巨响,然后周遭就此静默。

一瞬之后,余墨痕听到了一声惨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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