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险峰(2 / 2)

“原来头儿你非要到顶峰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喀律大约知道一些内情,脸上显露出了几分感慨,“这么多年过去,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关乎人命,我怎么敢忘?”涂廉苦笑道,“……等我恢复过来,再去寻那两人,才发现领头的人已经带着他们所有的用具和补给下山,只留下我那位故友……我好不容易找到他,想带他下山。可他终究……终究还是没能撑住……”他说到最后,话音已破碎得几不可闻。

余墨痕心里既难过,又很有些不忿,就道,“那个领头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善恶终有报,”郎旺道,“他们齐国人的官府强行要收走那石头做的机甲盒,就把那混蛋砍了。”

余墨痕心道这算哪门子的善恶终有报,不过是有人死利、有人死义罢了。

她心里正唏嘘,突然看见了丹桑的身影。

他们说话的时间里,丹桑这匹“老马”已经探过了路。不仅如此,他为了方便这些没有攀过顶峰的人行进,还在能走到的最高处固定好了一条长绳。

山峰越往上,便越陡峭;而他们脚下,看似无害的皑皑白雪之下,要么是吞人的冰缝,要么是又硬又亮的冰面。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有带着锋利铁齿的冰屐,踩在上面,也几乎吃不住力。

余墨痕已经不能靠走的,只能挣扎似地攀爬。

她右手以飞鹰镐撑起平衡,左手拉着丹桑挂上去的长绳借力;尽管有这两样东西,她能爬到这里,还要靠她自己造出的一种特殊的机件。

这机件的主体简单得很,只一枚铁圈、一枚铁钩。余墨痕按照自己所学的那点偃术机巧,巧做设计,将那铁圈扣在长绳上,叫它可以灵活向上推动,下滑的势头却会被铁钩拦阻。

这样一来,他们攀登的时候,脚上虽然难以用力,手上借助铁圈扣住绳子,总要方便得多;爬不动了,还可以挂在上面略作休息。

余墨痕此刻就挂在长绳上,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快要冻死的蚂蚱。

这一路爬上来,她已经几次陷入无底的冰缝,全靠那铁圈和绳子将她挂住。最深的一次,冰雪已经埋到了她的腰间。

她不知道丹桑之前是如何一个人走到了这么高的位置。或许,拥有足够的能力、足够的经验之后,人的力量真的能够达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们向上攀爬了许久,丹桑之前挂的绳子也终于到了尽头。

但这里离峰顶已经不远。

涂廉跟丹桑打了个商量,决定再次以长绳连接各人,如此一来,万一有人滑落,也可以暂时以人力拉住。不过丹桑考虑到这地方实在凶险,他自己就没有束在长绳上,而是来来回回地走在一侧,看护着众人行进,很是尽责。

这样一来,排在最后一个的,就成了余墨痕。

她本来有些紧张,不过看着前边涂廉、郎旺、喀律动作还算沉稳,步履也还坚定,她的心也不由沉静下来。

三人已经依次攀上了峰顶。

这一路还算平安。

众人都已松了一口气。

郎旺甚至已经坐下,一边解开束在腰间的绳子,一边招呼余墨痕赶紧上去。

余墨痕虽然已经精疲力竭,心里也很为前方触手可及的胜利而激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猛地用劲,想要使出最后的力气,几步蹬上去——

她脚下那以一层厚实的新雪作伪装的雪檐,就在此刻崩塌了。

喀律的反应很快,见状立刻拉住绳索趴下,涂廉和郎旺也立刻过来,竭力拉住绳索。

塌陷的裂缝另一边,原本护在余墨痕身后的丹桑,慌乱间蹬下了几团冰雪,但总算极为惊险地稳住了身形。

涂廉这才松了一口气,叫郎旺赶紧帮忙按余墨痕之前教的方法,固定住绳索,结出一组滑车来。他一边指挥,一边对着悬挂在冰缝里的余墨痕喊道,“你不要怕……你受伤了没有?”

余墨痕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出。她瞥一眼黑黢黢的脚下,根本看不见底;冰缝里还挂着无数利齿似的冰凌,张牙舞爪地胁迫着她。

饶是如此,涂廉那难得地略有些惊慌、却也难得地略有些温暖的话语,依然慰藉了她。余墨痕勉力稳住心神,压出一副尽量平稳的嗓音,对上面道,“我没事。”

“我们这就拉你上来,”喀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关切,“你小心一点,不要撞到。”

余墨痕答应着,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约略向上移动了几分;绳索移动的同时,她头顶上也扑簌簌地落下了几团雪来,不知最终坠落到了哪里去。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了头顶上一点几不可察的响动。

她抬起头,惊恐地看见,失去了雪的垫衬,冰层断裂处锋利的棱角,已经割裂了绳索。

她正要叫喊,那绳索终于吃不住力——

她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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