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旧事(1 / 2)

“哎?”余墨痕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解释道,“不是。我父亲是图僳人,我母亲是齐人。”

凌艾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似是而非的自我介绍,颇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你呢?”

“我……”余墨痕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在图僳族和齐人两边都没有认同感,纵然生在哀葛,长在哀葛,却向来只觉得自己是一蓬大风刮来的衰草,怎么也没法子把根钻进那片土壤里。

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都不算吧。”

凌艾虽然不明白她何出此言,但见她表情失落,连忙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的,这种情况在机枢院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老陆先生有没有跟你说起过锦娘?”

“锦娘?”余墨痕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听过。”

“看来你和你的师范还不够熟络,平时可要多聊聊。”凌艾笑着解释道,“锦娘是老陆先生的妻子,也算是机枢院的一份子,不过她只为老陆先生工作,”凌艾她说着就露出了一点神往的表情,“那可是个非常聪明、也非常美丽的女子。”

余墨痕不由有点好奇。凌艾岂非已经足够聪明美丽?

凌艾看余墨痕那副表情,就笑道,“锦娘这些日子回到北梁探亲去了,不过你将来肯定会见到的。”

余墨痕在讲经院学过一些大齐帝国的历史,听说过北梁。

那地方原本叫梁国,是大齐帝国北面的一个小国,两边一直征战不休。大齐帝国毕竟国力雄厚,不断侵吞梁国的土地,甚至逼得梁国连都城都北迁了;后来千岁金现世,大齐帝国的军队更加势不可挡,已经变成北梁的梁国就彻底被吞入了大齐帝国的土壤。

这种命运,和哀葛山寨不无相似之处。

凌艾又笑道,“此外还有一件事,你或许想知道——锦娘的母亲,好像也是从你们西凉那边来的。”

西凉这个说法,其实是齐国人的用法。余墨痕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说的是蚩鲁山西面包括哀葛在内的各个寨子。

那样的话范围就很大了。虽然和大齐帝国的城市相比,哀葛这些地方的人数少得简直有点可怜,但是蚩鲁山西面的地域其实相当辽阔,各族的寨子也都分散,有许多山寨之间,可能根本就没有过任何联系。

只是对于齐国人来说,这些人好像都是同样的蛮夷,可以用一个词来简单指代。

余墨痕此刻毕竟身在官府,只好把心底那点大逆不道的想法藏了起来,只淡淡道,“哦?她是哪个部族?”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凌艾摇头道,“只知道好像是逃难到北梁去的。而且锦娘没有父亲……”凌艾说着,不由有些唏嘘,“真的很难想象——以锦娘那样的风姿和气度,寻常人一定猜不出她小时候受过多少苦难。”

余墨痕听得心念一动,喃喃道,“有点像。”

凌艾不解地问道,“什么有点像?”

“……也没什么,就是跟我娘……还有我自己……有点相似。”余墨痕的脸悄悄红了。她拿自己和师母比较,很有些不好意思;更叫她纠结的是,那些在心里压了很久的旧事,此刻居然又冒了头。

“哦?”凌艾奇道,“你的故事又是什么样的?”

“我……”余墨痕有点犹豫。她时常自认身世卑微低劣,过去的家事从来不愿与人言;可是在凌艾这样一个明朗旷达的姑娘面前,余墨痕又觉得自己若是故意遮掩,实在是有负凌艾平日里对她的照顾。

此外她近日给种种事务压得喘不过气来,难得有个机会,能够把心里已经积存得过多的旧事倾吐一二。她忽然觉得不妨试一试,算是面对新生活做出一次比较主动的改变。

余墨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想成为元凭之,也想成为凌艾。她很久以来形成的习惯,都因为这种向往,一点点发生了改变。

“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余墨痕抬起头,惨兮兮地笑了一下,“不过你要是愿意听,倒也可以当个笑话讲讲。讲完之后,还请告诉我,师范做什么非要把我派到战场上去。”

哀葛本身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千岁金矿又很需要劳动力,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就促使哀葛成为了大齐帝国徙流刑的终点之一。

余墨痕的娘,就是一个齐国流人的女儿。

余墨痕那倒霉的外祖父大概是没有撑过漫长的徙流之路,也可能是因为劳役过重死在了矿里,她娘没有提过。

余墨痕只知道,这位从未谋面的外祖父的死让她娘成为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外来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具有很多当时的齐国闺秀常见的气质,说好听点叫温婉,说不好听叫怯懦。据说这种气质能够让女人获得一些必要的名誉,免于流言蜚语的中伤,并且有助于获得一门不错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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