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操纵泛日鸢的人技术相当纯熟,但如此巨硕的飞行偃甲快要落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强烈的震动和摇晃。
余墨痕毕竟是第一次乘坐泛日鸢,难免给晃得头昏脑涨。
但她仍然尽己所能地摆出了一个足够灿烂的笑容。
元凭之的马就等在不远处。
随着机关的启动,泛日鸢缓缓吐出了一架木梯,稳稳当当地一直铺到地面上去。余墨痕没好意思跑过去,只能扶着栏杆快步往下走。没成想,颜铮仗着个儿高腿长,几步就跨到了余墨痕前边去。
这个飞扬跋扈的少年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从余墨痕身边经过的时候,居然还偷偷回头做了个鬼脸。
余墨痕:“……”
颜铮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的时候,元凭之已经纵身跃下马来。两个人很热络地对了一拳,相互嘘寒问暖了许久。
余墨痕只好站在后边,讪讪地笑了笑。
她绝望地感觉到,这个场景里,可能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凭之,咱们俩可有小一年没见面了。”颜铮其实跟余墨痕差不多大,言辞之间,却好像跟元凭之是平辈一般。
“的确,”元凭之看来也很感慨,“我每次回机枢院,总是跟你错过。”他又带点戏谑地道,“不过,看你这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我就知道不用替你操心了。只是不知道,我寄养在你家的那匹青骢,是不是也长得好了些?”
“最好的马厩住着,最好的饲料喂着,最好的师傅管着。凭之你还不放心?”颜铮也笑得很愉快。
“怎么,现在除了你我之外,那匹青骢还肯听别人的话?”元凭之笑道,“青骢第一次见你便肯服从于你,我都已经很惊讶了。如今看来,它恐怕是转了性了。”
“还是倔得很。”颜铮摇摇头,却又自得道,“只是它既然听了我的话,我再叫师傅伺候它,它还能不依?”
余墨痕也听说过,上品的马大多聪慧而固执,有一些性格格外孤戾的,除了自己认可的主子,甚至不会叫旁人近身。但她没有过颜铮和元凭之那般直接的体验。她所骑过的无非是军中的杂驹,随便谁牵来便能用的。这类马的来者不拒其实是一种漠然。在对人生失去了掌控的图僳人脸上,余墨痕已经见多了这种表情。
好不容易等到颜铮和元凭之小小地叙过一番旧,余墨痕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低头行了个礼,道,“元将军。”
他们俩其实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然而元凭之并没有过多表示,只是露出他惯有的那种温和而散漫的笑容,道,“你来了。”
余墨痕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镇南军大营之中。
颜铮和元凭之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
余墨痕在边上静静听着,逐渐意识到,这种差距,并不仅仅在于他们各自和元凭之的熟络程度上。
因为颜铮和元凭之已经开始讨论战报了。
他们互相交换意见的时候,气氛既热烈又舒畅,余墨痕完全找不到插话的余地。
她最擅长的偃甲之学尚且不如颜铮;兵略诡道这方面的学问,更是到了机枢院才算正儿八经地开始学的,跟同龄的颜铮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余墨痕在边上如坐针毡地沉默了许久,元凭之终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小余,”元凭之很温和地看着她,“我和颜铮刚才谈到的这几种偃甲,你在机枢院的时候操纵过没有,熟不熟悉?”
余墨痕一呆。
她本来就很难长时间集中注意力,之前沉默了太久,神思都有些恍惚。元凭之和颜铮刚才说的话,竟然从她耳边漏了过去。
颜铮大约是没什么耐性等着余墨痕吞吞吐吐,见状便道,“墨痕应该只用过我们预备役平日训练时用的那几种偃甲。这边队伍的配制,有好些都是机甲坞的高级货。预备役的轮值还没转到机甲坞去,她有些东西没听说过,也是很正常的。”
余墨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慌乱。至于普通预备役都没有深入了解过的机甲坞,颜铮为什么有本事摸熟……这件小事,余墨痕已经没工夫去考虑了。
反正,即便知道了,她恐怕也只有羡慕的份。
元凭之就道,“既然如此,颜铮你不妨先在这里读一读战报。我去给小余补补课,带她过一遍这边常用的几种偃甲。”
余墨痕于偃甲之学上并非没有天赋,在藏书馆检点书册抄录图谱的习惯,到了机枢院之后也并没有荒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