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当然不肯接受。
“这是很重的礼了,我哪里配得上。”
余墨痕一面说,一面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很别扭的人,简直到了不知好歹的程度,面对这样的厚礼,她反而要红着脸推辞。
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平日里已经欠过凌艾很多人情了。自从知道凌艾也参与了对她将来命途的算计,余墨痕就更加不愿意把人情继续欠下去。只是她心里越是这样想,就越不希望凌艾晓得她的心思。她想了想,便找了个借口推辞道,“医药装备之类,军中应该会统一发的。”
凌艾笑着摇摇头,“你莫要在意什么配不配得上的。这药囊里面,不过是些寻常药物器具。”她拉起余墨痕的手,将那只颇为小巧的药囊放进了余墨痕手心里,“尽管如此,也总比军中统一发放的那些物事要轻便、好用得多。你毕竟是头一回上战场,应急的东西,还是趁手的好。”
她像是不愿跟余墨痕继续拉扯下去,转身便向外走去。
余墨痕哭笑不得,“你这就走了?”
凌艾回首笑道,“抱歉抱歉,这几日实在忙得很。我只是来看一看你,这会儿,我又得赶回衍芬堂去检录机枢院新造的一批偃甲了。”
余墨痕心里颇有些触动。
凌艾百忙之中抽出空闲,上一回是特意介绍她与颜铮相识,这一回是特意来给她送别的。
即便凌艾为了本职工作,不得不伙同机枢院诸位高层一同算计她,可是凌艾做朋友做到了这个份上,待她这样好,也是仁至义尽了。
“对了,”凌艾脚步没停,边走边道,“今日若是碰见老陆先生,不妨跟他聊一聊。我猜他也有些话要跟你讲。”
陆谌其实没有太多话要对余墨痕说。
他甚至一点都没有提起那个要把余墨痕送到哀葛南面的深海去的计划。
但他也没有显露出半点锦娘所说的那种恻隐和愧疚的情绪。
陆谌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很称职的师范,在叮嘱自己即将远行的门生。
他坐在余墨痕对面,很认真地问道,“这次南下,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余墨痕有点惊讶,因为她并没有特别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虽然一直认为,自己将来的命途不一定就会完全由机枢院操控,但也很清楚这一次南下不过是陆谌他们的意思。她要做的,只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去战场上历练一番,早日熟悉将来要做的事情。
但是陆谌既然这样问了,余墨痕也不想显得太消极,索性带点戏谑地道,“最重要的是活下来。其次……运气好的话,要是能赚一点军功,也是很好的。”
陆谌给她逗得一笑,很快又正色道,“倘若你真的如此在意军功,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以我现在的官位,你一上战场,我就可以随便给你分个军功,一年之内,就能保你得到机枢院的正式编制,领一份可以清闲很多年的职位。可是墨痕,你自己想要什么?”
余墨痕愣住了。
她简直有点怀疑陆谌究竟有没有参与过谋划她的将来了。
可是她转念一想,忽然又醒悟过来:陆谌这样说,难道不正是在询问她自己对将来的打算?
看来,陆谌从说出“勿忘初心”那几个字的时候,就是准备好了要将余墨痕自己的想法考虑在内的。
余墨痕心下一动,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从前只想投身偃甲之学,可能的话,还想谋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她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陆谌看着她,宽慰道,“这都是很好的志向,你不需要觉得羞愧。”
“师范,”余墨痕低着头道,“不瞒你说,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我之前还是觉得,这次去南方平匪只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但是你今日这样一问,我忽然觉得确实该去。”
“哦?”陆谌看了她一眼,“怎么说?”
“正如我从前跟师范探讨过的——”余墨痕道,“偃甲之学,虽然是杀人之术,但其最大的用处,就是能够在种种不得已之中,借兵刃之利,劈出一条对于世人而言损伤最小的路。”
陆谌点点头,“这的确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