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公子看来却已经被他说动了,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就道,“卫公子这个提议,实在是很吸引人。可是我还得先……先和家兄商量商量……”
“哦?”卫临远挑一挑长眉,就道,“原来张二公子你,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自然……自然可以。”张二公子的脸因为焦虑而扭曲了起来,“只是家兄……”
“张二公子如此表现,我却有些疑惑了。”卫临远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相当强势地插嘴道,“这话就当是我年轻鲁莽,说出来大家笑笑便是,还请不要见怪——张二公子你当真是卖家?莫不是被什么人推出来,做个傀儡摆摆样子?”
那张二公子还未说话,商会主人已然变色道,“卫公子这话可就过分了。”他捋一捋长须,肃然道,“老夫虽然素来钦佩卫公子少年有为,但既然和你叔父有些交情,也算是个长辈,这会儿还是得啰嗦一句,莫要这般无端揣测……”
卫临远仿佛真的嫌他啰嗦,竟然出言打断道,“无端?我可知道这张二公子的底细。”他很冷淡地笑了笑,便面向张二公子道,“你的确是南平人,也的确排行老二。你叫张二狗,是不是?”
卫临远说出“张二狗”三个字的时候,尤其严肃;余墨痕一听,几乎就要笑了出来。
元凭之却突然轻轻咳嗽了一下,吓得余墨痕立刻往嘴里塞了一块鹿肉饼,强行把快要飞上面颊的笑意堵了回去。
元凭之却好像并没有留意到她,只是淡淡地笑道,“这倒是个很有趣的名字。不过我也曾听说过,嘉沅江以南的很多地方,为了把家里的男丁平安养大,会特意起一些比较……离奇的小名,甚至扮成小姑娘家,也是有的。”
张二狗闻言,立刻就把感激的目光投了过来。元凭之却没有搭理他,反而故意看了一眼余墨痕,仿佛余墨痕就是那个被爹妈当小姑娘养的倒霉孩子。
“我一向听闻元将军通晓各地风土民情,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是将军毕竟久居帝都,有些细节,怕是有所遗漏。”卫临远此刻一副怼天怼地的白眼狼形貌,仿佛全然忘记了从前跟元凭之之间的师生之情。
他一本正经解释道,“我们南方人的确会给小孩子起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名;可是一旦长成了男儿汉,可就无论如何都得用学名了。我今年已近十七,这位张二狗公子比我还要年长几岁,早就成年了。这‘二狗’两个字,是大名。”
“卫公子,”那商会主人面色已经很难看了,“你是堂堂世家公子,怎么竟然如此顽劣,连别人的名字也要取笑?”
“唉,”卫临远忽然叹一口气,作屈服状道,“世伯你毕竟是长辈,要替我爹爹教训我,我也只有听从的份。”他这话虽然说得还算有礼数,却全然是一副嫌弃对方多管闲事的语气。
余墨痕不知道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又转了个弯,正不解间,一扭头看见了元凭之“无意”中轻叩桌面的手指,忽然猜到了什么。
商会主人正欲再发作,卫临远却抢道,“得了,我知道咱们琼门讲究一个‘当食不叹’,世伯既然要生气,那么接下来那些会伤和气的话,我便留着用茶的时候再说就是。先吃饭罢。”
可是经过卫临远这一番搅和,除了没见过什么世面、几乎要被美食征服的余墨痕,还有谁能吃得下去?
元凭之环顾一周,对各人的心思心领神会,便率先轻轻搁下了牙箸,温言道,“承蒙主人招待。这一餐用过,元某身心都颇为畅快。”
虽然照礼数应是客随主便,可是众人都知道,这一桌当中,元凭之才是真正的上位。他既然已经放下了筷子,余下的人也就从善如流,纷纷以赞誉催促这顿闹心的宴席赶紧结束。
余墨痕原本还对那一道才呈上来的龙井竹荪很感兴趣,见此情状,也只好默默把口水吞了回去。
香片刚刚端上来,元凭之便开口给卫临远做了个台阶,“卫公子若是还有什么话,依照此处的规矩,现在倒是可以说来听听了。”
他此刻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做派,从前并不多见。余墨痕之前还道今天元凭之和卫临远两个人莫不是都撞了邪,一个个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可是到了这一会儿,饶是她反应再慢,也看出了些端倪。
卫临远果然从善如流,他谢过元凭之,便道,“说话之前,还请世伯借我一条拴狗的绳子,把这位张二狗公子捆上一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