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后方那片大雾之中,果然别有洞天。
余墨痕从外边走进来的时候,迎面看到的是一片森然的柏树林,这这个地方所种的却尽是竹子。这片仿佛从未消散的雾气格外潮湿,其中的竹子长势也格外生猛,堪称遮天蔽日。但那圣女带着余墨很在竹林中穿行,脚下的路径却隐隐遵照这某种章法,似是什么人特意设置的。
她们沿着一面山坡缓步向上。这坡很缓,余墨痕却不知怎么,只觉走得累得很。
那圣女心思倒是很细致,注意到余墨痕脸色不太对,便询问道,“你是否觉得头晕?”
余墨痕虽然疲乏,却也觉得可以忍受,便道,“可能只是走得有些累了。”
圣女点一点头,就道,“这里的雾气,有个诨号叫做‘知见障’,虽然与人无害,但初来乍到的人,或许会有些不适。”她说着便取出一枚小小的药丸,递给余墨痕,道,“得玄女娘娘庇佑,我们找到了一种能够克制‘知见障’影响的药物,名叫椒荷脑;将它压在舌下,或许能够缓解不适。许多新来的姐妹,都受益于此物。你不妨试试。”
余墨痕其实是个相当警惕的人,但她此刻一心取信于圣女,一点迟疑都不敢表露出来;她心道只是含在口中,并不需要真正服下,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依言将那药丸放入口中。
一股略有些辛辣的味道,即刻便传向了余墨痕的脑颅。受此刺激,她的心神微微清明了一些,便再无其它的反应,不由觉得这椒荷脑似乎也没什么大用。
这反而叫她安心了一点。毕竟越是神通广大的东西,才越是叫人怀疑。
余墨痕的情况并没有改善多少。还好此处地方不算太大,不多时,她们便抵达了一处屋舍。此处极为静谧,连虫鸣鸟语也无,很是奇怪。
余墨痕一路走来,特别留意过,这竹林之中还有许多处类似的屋舍,只是那圣女带她走过来的时候,似乎是有意避开,再加上有大雾遮掩。那些神秘的屋舍,余墨痕竟然一处都没有靠近过。
跟着她们一道过来的小姑娘,看来很为这种神秘诡异的气氛所惊动,脸上的恐惧又重了几分,小小的身体也不由抖了几抖。那圣女也注意到她的状况,蹲下身来又是一番劝慰。
待那小姑娘终于平静下来,圣女才上前去打开了屋门。
余墨痕向里一看,吃惊地发现,这间毫无声息的屋舍,内部竟然坐着十几个年龄、形貌各异,只是全数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坐在一处,本该是很难保持长时间的安静的。但或许是角落里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圣女的缘故,谁都没有说一个字。
不仅如此,这些小姑娘穿着与圣女类似的衣裳,幼稚的脸孔上,更呈现出了圣女们那种处于木然和淡然之间的神情。更叫余墨痕觉得惊诧的是,她们每个人,都保持着一个很有些扭曲的动作,看去颇有些诡异。
余墨痕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受这氛围影响,很自然地便以为此处有不准说话的禁令。她好不容易混到这一步,万万不敢触怒这些脾气古怪的圣女,连呼吸都不由轻了几分。
这种错误的看法很快就被带着她过来的圣女打破了,因为对方立刻便发了话,“这便是我们的慈幼局了。”圣女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在这种过于沉闷的环境下,听起来竟然很有些刺耳。
余墨痕有点尴尬地动了动手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点了点头。
那圣女又以目光指向角落里那位一动不动的同僚,道,“眼下,这些小姑娘都由那位姐姐照管,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你既然有心奉献,不如便帮着那位姐姐,隔三差五,到镇上采买些粮食。”
余墨痕眼神一动,就听见那圣女继续道,“钱财当然是由我们来出。只是我们这里毕竟地方偏僻,人手也不太够,购买、运送物资多有不便,的确需要你出一份力。”
这感情好,余墨痕心想,兜兜转转,过了这么久,她又做回了杂役。不过玄女祠在这种有些捉襟见肘的境况下,仍然秉持着护佑天下女子的宗旨,倒也的确很有决心。
“再好不过。”余墨痕一面自嘲,一面朗然道,“需不需要帮忙打扫屋舍?”
那圣女却摇了摇头,“这倒不必。这竹林屋舍是遵照玄女娘娘旨意建成,道路复杂得很,你一个人,决计走不通。我这一回带你来,不过是让你看一看这些小姑娘,教你明白玄女娘娘的善意并非虚妄。将来你买好了粮食,只需送到祠堂,交给我们便是。”
圣女一面说,一面将身边的小姑娘带进去,交给里边那位圣女,然后走出来关上了门,“这样一来,也不会打扰到小姑娘们练功。”
余墨痕想一想小姑娘们那种扭曲的样子,就道,“原来她们方才是在练功?”
“不错,”圣女解释道,“这些女孩子将来都要成为圣女,必须学会玄女教的法门,至少有了自保的能力,将来才有能力将更多的女子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
余墨痕想起在集市上碰见圣女时对方诡异的身法,心道那大概就是所谓“法门”了。她点一点头,心想这玄女教可真是个大工程,不仅收来这些女童,还要倾心将她们培养成神神叨叨的圣女。
却不知道,玄女教这种所谓“法门”的功夫、以及支持这股势力的资财,究竟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