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一方面很认同元凭之这番话,一方面又有点不好意思。她毕竟一向信任元凭之,时常将这人说的话奉为圭臬,有意见不同的时候,也常常会简单地认为对方的观点更有说服力。
反而在元凭之的视角里,两个人的地位好像更加平等一些。
余墨痕想了想,便道,“此事实在蹊跷得很,看来咱们还得去再去玄女祠查探一番。只不过,既然你这一回已当着那些圣女的面把我救了出来,我恐怕已经失去了她们的信任,没办法再混进去了。”
元凭之笑了笑,就道,“我改变主意了。与其把你一个人丢进这个真假莫变的玄女祠里,咱们两个一起正面打进去,可能要更安全些。”
余墨痕脸一红。元凭之这话虽然是安慰她的意思,在她听来,多多少少是在质疑她独闯魔窟的能力。
“这一趟虽然没能走多远,我倒也知道了一些玄女祠里面的事情。”余墨痕顿了一下,在她那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脑子里把慈幼局、知见障、还有那莫名其妙被她吞下肚的椒荷脑的事情理了一遍,就打算告诉元凭之。
元凭之却摆了个噤声的动作,“过会儿再说。”他说着又解释道,“咱们现在还在树林子里头。此地距离玄女祠还不够远,咱们又多多少少中了招,对周边情况的判断相当有限,不宜在次处讨论情报。”他看一眼余墨痕,半开玩笑地道,“给你说个比较严重的幻觉——你又如何能够确定,眼前的人就一定是我呢?”
余墨痕一愣,脱口道,“我总不会认错元将军的。”她话一出口,脸又是一红。她哪里来的资格讲这句话?
元凭之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很明显地顿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了余墨痕一眼,才道,“幻觉这种东西,有时候借助注意力的转变来欺骗你,比如这些看起来并不重要的柏树;还有些时候,幻觉却是建立在你对某种东西的了解之上。”
余墨痕听得云里雾里,只能疑惑地看着他。
元凭之就道,“我父亲早年走访西南的时候,留下过很多笔记,涉及的方面之广,恐怕尽我毕生之力也无法达到。其中就有一种药物,根据我父亲所述,能够叫人眼前凭空出现逝去的亲人。据说思念越是浓,中招的人脑子里记住的细节越多,那个虚假的形象就越丰满,很多可怜的人都对这种药物上瘾,最终因此而变得癫狂。”
余墨痕眼皮一跳,心道这药物难道就是椒荷脑?
她究竟吃下了一个什么奇葩玩意儿?
元凭之却紧跟着又道,“后来西南一带的诸多势力火并,拥有这种药物的势力,原本试图通过幻觉控制人心,结果却被重型火炮轰得渣都不剩。那种奇特的药物,也被尽数焚毁了。”
余墨痕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管椒荷脑是什么,反正不会是那种借人家死去的亲人作祟的混蛋药物了。
元凭之毕竟有偃甲傍身,一面走,一面检查周边的环境,拿不准的时候还会甩出钩索刺探,举动之间,和从前凌艾借火绳枪刺探溶洞机关的行为很有些相似。
余墨痕记得,凌艾从前也说过,她那些手法之所以轻车熟路,是因为家里一直用老孟设计的机关来训练她。元凭之既然是老孟的儿子,自然也该得了不少一脉相承的家学,他和凌艾处理陌生环境的手法有相似之处,看来也是有道理的。
想到溶洞里的事情,余墨痕的情绪就渐渐低落了下来。
元凭之却没有给她低落的时间。
周遭需要注意的事情如此之多,余墨痕又没有武器,一路上几乎全靠元凭之,可他却总是时不时停下来,跟余墨痕说几句有用没用的话。
余墨痕一开始还认真答应,多说几句,便明白了元凭之的意图。
“这地方固然阴森得很,但更加阴暗的地方,我也不是没有去过。”余墨痕摇摇头,一边努力将偷空入侵到她脑海里的雪山裂缝和江山船上的景象抛到脑后,一边道,“元将军不必特意分神来安抚我。我跟在你后头就是。”她有点调皮地笑了一下,又道,“尽量不添乱。”
元凭之的小伎俩被她看破,也不尴尬,只笑道,“你总是这么懂事。”
有元凭之相护,余墨痕走出树林的过程也算平安。至少,这一路上,诡秘的圣女和妖异的乌鸦都没有来骚扰过。
两人离开树林之后,却也没有再回到之前租下的小屋里去。
对于玄女祠的圣女而言,元凭之之前苦心做实的身份已然露出了骗局的本相,这时候回去反而更加危险。余墨痕暗自叹了口气,心知自己从前幻想的种田织布的平静生活到此便终结了。另一方面,她也有些疑惑——这么短的时间里,元凭之又能找到什么新的去处?
她这般想着,便抬眼去看元凭之,就发现对方虽然还习惯性地保持着平日里那种游刃有余的风度,脸上却也流露出了些许谨慎和严肃。
在这个深受玄女教影响的地盘,要从那帮看不透的圣女手下全身而退,看来压力还是颇有些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