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否也是江山船上的规矩?
只可惜余墨痕实力有限,最终也没能够如他们的愿。
面具下的人似是试图缓解这点尴尬。他再度走上前来,拉着余墨痕从女伶们面前走过,并一走一停地带着余墨痕依次向她们祝酒作为问候。
奏乐的女伶们看见余墨痕那副呆头鹅似的笨拙模样,露在轻纱之外的妙目里纷纷展现出了几许笑意。她们没有说话,而是转而演奏出更为热情冶烈的曲目作为回答。
余墨痕就这样沿着大厅中央走过了几乎整整一圈,一一问候过这场宴饮的真正主角。最后,她被带到了一重垂及船板的纱幕跟前。
就在这个时候,带她来的人再度无声无息地重新回到了人群当中。人人都戴着空白的面具,在座的男人们也都穿着类似的衣服。此人一旦决定离开,便如泥牛入海,再也不会叫余墨痕寻着一点踪迹了。
他的离开很是突然,余墨痕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觉得这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她不一定认识那个人。她也不希望自己认识他。
当一个人戴上面具的时候,他恐怕不太希望有人随随便便揭穿他的真实身份。
对于余墨痕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恐怕还是先找到邀请她来到此地的元凭之。
纱幕之中,会不会就是元凭之?会不会还有他未婚的妻子柴静流?
她猜对了一半。
一道纱幕之隔,外面的热闹歌舞都成了背景;纱幕之中,只有一个纤瘦颀长、弱柳扶风似的女子,正低头凝神,皓腕轻移,笔下缓缓地勾勒着一枝颇具风骨的兰花。
这样不输于元凭之的技艺,看来该是柴静流无疑了。
余墨痕看得呆了,心道这女子可真是美。
她是个很有些自卑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自惭形秽了。可是在这般美丽的女画师面前,余墨痕只觉得自己输得十分彻底。甚至就连心中升起一点挫败感的时候,余墨痕都要为这点挫败感所代表的小家子气而害臊。
她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画兰的女子已然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一双因为专注而略显空濛的眸子,瞬间流转过了几许惊动和疑惑,然后逐渐转为一种明了的笑意。
那女子搁下画笔的动作,就如同挥动画笔的时候一样行云流水。她笑吟吟地道,“你是小余,对不对?”
余墨痕点了点头。
此刻她的心里终于生出了一点后知后觉的痛楚,因为女画师的笑容看起来那般熟悉,眼角眉梢都带着点元凭之的意思——她从前听说过,最亲密的人,行动、说话的方式、风格,都会彼此影响,原来表情也会。
其实,真要论及相处,元凭之能够呆在江山船上的时间,或许长不过余墨痕跟在他身后兢兢业业学习成为一名偃师的时间。
但人与人之间的亲近与否,并不是仅仅用时间就能够丈量的。
这种相处的质量之间的比较,才是最叫余墨痕感到苦涩的。
“你……”余墨痕艰难地开了口,“你是不是静流?”她说着又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实在抱歉,我一时失措,直呼了名讳……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静流柔柔地点一点头。“只是一个称谓,怎样都没关系,我们的船上不拘着这些礼数。”她的笑容依然如同初春的微风,吹得余墨痕的脸颊有一点发冷,“凭之也是这样叫我的。你跟他一样就好。”
她说着,又问道,“你来得比我想象得早——你方才跳过舞了没有?”
余墨痕想起方才的窘状,脸微微一红,只能摇了摇头。
静流以笑容安抚她的时候,看上去也与元凭之无二。“按照我们船上的规矩,这幅画卷,原本要作为答谢赠给今日新来的客人,因为新来的客人总得到中间去给大家献舞。可是你既然并未跳舞——”她说着,忽然转到一边,轻轻卷起侧面的纱幕,向着纱幕那一头道,“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