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牗一听这话,那副火急火燎的神情又炸了满脸,“余姑娘,你别冲动啊!”
余墨痕没摸着头脑,奇道,“我冲动什么?”
“你这还不算冲动?”柴牗急得想跺脚,又怕把这只如今只剩半个架子的空壳船给跺沉了,抬起的脚只好又轻轻放了下去,“你都快把咱们这几天的成果拆没了。”
“真是对不起。”余墨痕抱歉地笑了笑,“我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就把图纸改了。”
柴牗惊奇地瞪着她,“这可是老前辈们画的图纸啊!”
余墨痕心念一动,看来,即便护船师们是下人身份,但真正精通偃甲之学的人,在江山船上也是颇受尊敬的。她无从得知“老前辈们”姓甚名谁,一听这话,越发不好意思了。然而她从来不肯给自己扭捏作态的时间,立刻便解释道,“‘老前辈们’的设计当然十分高妙。可是偃甲营造极为精巧,像这么大的一艘船,即便只是个不用偃机的空壳子,模型中的每一块木板、每一处接榫,也都有其独特的作用。缺了那最后一艘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实现他们从前的构想了。”
柴牗脸上的表情,从难以置信慢慢变成了若有所思,显然也渐渐接受了余墨痕的话。然而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姑娘改了图纸,便能重新把这空壳子拼起来吗?”
余墨痕想了想,问道,“你身上是否带着炭笔?”
柴牗点点头,便要伸手去解腰带。他像水手一样在江水里自由来去,但本职工作还是个护船师,标记、记录用的炭笔,一向都是拴在腰带上的。
说来也有趣,江山船上的人纵然在水上过着几如囚禁的日子,却也研制出了许多非常适合在水上使用的东西,护船师的炭笔就是其中之一。这种笔不仅防水,而且携带、使用起来,都颇为方便,很得余墨痕的欢心。只是她之前全副精力都放在了思考对策上,原本搁在身边的一支炭笔也不知塞到哪个角落去了。
根据柴牗这会儿的动作,余墨痕猜测,他有可能也遭遇过类似的麻烦事,看上去就有些心得——柴牗这会儿似乎怕把那支小小的炭笔甩丢了,正打算连着腰带一起扔给余墨痕。
余墨痕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她放下大锤,拍拍手站了起来,然后很矫健地翻上船板,把那些“老前辈们”传下来的图纸拿出来递给柴牗。她虽然不是个特别精细的人,却也记得把这图纸放在一个安全的角落。
柴牗扫了一眼,奇道,“这不是只字未改嘛?”
余墨痕扯了扯头发,道,“我想着时间太紧,就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柴牗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姑娘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余墨痕笑着打了个哈哈,把炭笔接过来,飞快地勾画出自己已然做出了改动的地方,“你看,这一片,这一片,还有这里,咱们全都不要了。余下的地方,刚好可以用现有的材料拼出来。只是要按新的图纸来的话,有些之前装好的部分,就得做些改动,所以我才把船拆成了这样。”
她一面说,一面给了柴牗一个安抚的笑容,示意她并没有疯。
“至于你刚才开过来的那艘小船·……”余墨痕远远地望过去,扯着头发道,“我之前也没算进去。要不,咱们还是别用了吧。万一需要逃生、装货什么的,没准儿,还能派的上用场。”
柴牗举起图纸,把余墨痕那颇为抽象的笔划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他好不容易看懂了个大概,才递出了一个看疯子的眼神,道,“姑娘,你这是真要搭一架空壳子船啊……连驾船所用的一套动力结构都不要了?”
余墨痕点点头,道,“反正也用不上了。你们小姐说过了,朝廷准她用的东西,几乎就与一艘空壳子无异么。”
柴牗仍是满面疑惑,“可是再怎么派不上用场的船,也是要开起来的……”
“这是自然。”余墨痕不太习惯发号施令,她不得不停下来克服了一下,才开口道,“所以,我得麻烦咱们船队一件事——倘若帝国军队真的要来查这艘船,我希望所有的船工、水手,能派得上用场的人,包括你们小姐在内,都得呆在底舱。一旦有什么变故,或者军队的人要咱们开走,所有的人就得一齐努力,把这艘船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