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可是她难得逮着这个机会,又不肯就此退缩,一时便僵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突然有几个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们来路总比余墨痕正些,动静不小,吓得余墨痕赶紧矮了下去,确认这伙人过去了,她才悄悄探出头来看个究竟。
打头的一人是个仆役,手中拎着一盏汽灯。军营之中,千岁金的供给首先要满足偃甲和武器,其它消耗千岁金的物件,通常不在战时物资之列。这种把千岁金当煤油点的物件,只能是达官贵人带来的。
余墨痕借着那灯光,再仔细一看,竟看到仆役身后,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她心中不由一惊——这新上任的兵部侍郎傅大人,居然就是卫临远那位岳父!
余墨痕一惊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与卫临远之间那点交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除非元凭之又多事替她邀功,一路邀到了傅大人面前,这层关系,便绝对不可能传到傅大人耳朵里去。
纵然她机缘巧合之下见过傅大人和他女儿一面,傅大人却未必认得她。这种单向的相识,对余墨痕而言,既无好处,也无坏处。军中认得傅大人的下级军士太多了,傅大人对他们的态度,岂会跟对陌生人有任何区别吗?
她不由再次屏住了呼吸,只道当务之急是藏好自己的行踪。她的身份本来就有些不得已的尴尬,若是这个时候给傅大人发现了,那真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只见傅大人肃着一张脸,走到最外边一层拦网外。里头的军士立刻把狗牵到两旁站好,人和狗一并沉默下去,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生生给原本就微凉的深夜添了一层寒意。余墨痕给这气氛冻得心头一凛,胳膊上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拦网似乎无法从内部打开。“当啷”一声,傅大人身边的亲卫拿了一把钥匙出来,正要上前,傅大人却抬起一只手,把他拦下了。
“常安。”傅大人的声音不高,却仍然是余墨痕听过的那副睥睨天下的语气。这人好像走到哪里都有发不完的火。
拦网内有一名军士出列,小跑到了近前,跟傅大人隔栏对望。
“我女儿睡下了么。”傅大人的语气总算多了一点柔和的味道。
常安答道,“属下在小姐帐外守了半宿,二更之后帐中便没什么动静了。想来该是睡下了。”
余墨痕心底有些无奈,这军士看着英武挺拔,所做的却是听人壁角的活计,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只是按照傅大人和常安二人交谈的内容,这严防死守的小小军帐中,所居住的居然是傅大人的女儿。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大概是傅大人自己的家事,轮不着余墨痕来关心。
她心里默默一松。现在看来,这里并不是关押俘虏的地方。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再费神跟那些军士和狗作斗争了。她只需等到傅大人一行人离开,再找机会去往之前想到的其它地方察看便是。
余墨痕耐着性子趴在地上,她呆在这里左右无事,脑子里便开始飞过一些没头没尾的念头。也不知道傅大人有几个女儿。那个“琬琬”已经嫁给了卫临远,按照齐人的风俗,应该是不会再跟在父亲身边了,总不会是她。
傅大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她吃了晚饭没有?”
常安顿了一顿,似乎有些难办,但还是很快答道,“小姐今日只用了一点午膳。晚饭想来是不合胃口,扔出来了。”
余墨痕不由有些好笑。这位傅大人的女儿,是不是个个儿都任性得很?
傅大人额角似乎有青筋跳了跳,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叹了口气,道,“军中伙食粗陋,苦着她了。这两日差人去买些鲥鱼来。她爱吃这个。”
他在拦网外站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转头准备离开了。
然而他刚走两步,那小小的军帐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