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趁手的工具么?”余墨痕下意识地团了团手中那支断钗做的飞锚,“这钗子可得省着点,等会儿开机关的时候,没准儿能用得上。”
“没别的东西了,”阿满道,“这钗子是衡儿他娘的遗物,一直缝在衡儿衣服里的。其他能派上用场的物事,早给江北军收走了。”
“那便用手挖。咱们有这么多人呢。”余墨痕皱着眉头,听见外边又是几声爆响,距离明显近了许多,风声也越来越猛了。“火势恐怕越来越大了,再迟就不及了。”
阿满点了点头,轻咳一声,朗声道,“都起来。都起来。”衡儿歪歪扭扭地跑出去,拳打脚踢地弄醒俘虏们。人们一一醒转,揉着眼睛看向阿满,七分疑惑,两分埋怨,有耳力好的人听见外头不对,眼神里便多了些许疑虑。还有些人发现自己的腰带不见了,颇有些惊愕地看来看去试图寻找。余墨痕脸上一红,连忙把手上那一团往背后藏了藏。
事态紧急,她暂时不打算给出解释。
“外边走了水,江北军恐怕顾不上此处。”阿满简单地讲明了局势,不等恐慌蔓延开,又稍稍提高了嗓音,道,“这位机枢院来的姑娘,会跟我一起想办法救大伙儿出去。但是咱们得配合。”
“她?”有人质疑地看向余墨痕,但很快又有人阻止了这种质疑,“保命要紧,先试试。”
阿满立即指了些体力还行的人,教他们沿着篷布的下沿往下扒开泥土;手脚过于乏力的人,则让出地方,靠在山岩边上休息。余墨痕跟在挖土的人身后来来回回地逡巡,一面着意放慢步子,假装自己也中了那不知是什么来头的药物;一面借着那孔窦里射来的一点光亮,睁大了眼睛,努力辨认泥土下方的状况。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察觉到了一点光线的变化。“停一下。”她走过去,蹲下身触摸那一处,果然是坚硬的金属质地,“别的地方先暂停,在这儿附近挖。”
几个人蹲在地上,忙得满头虚汗满身泥灰,总算把大半个偃机呈现在了余墨痕面前。
“先这样吧。”余墨痕凑到近前去,又回头喊阿满,“师傅,一块儿来看看。”
她说完就发现这是一件不太可能办到的事情。她调整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发现无论如何都会挡着那一点微弱的光源,阿满过来之后,更是如此。
余墨痕没有办法,只好挥舞着那断成两截的钗子,尽量把偃机内部的结构暴露出来,好叫阿满能从稍远些的地方看个大概;她自己则靠着触觉,在脑子里勾勒出了一副对应的结构图。
这东西的上层是一种机关锁。照理说要把篷布收束在地底,只需一个机件就够了,根本用不上机甲盒。这看似偃机的玩意儿底下倘若装的不是千岁金,还能是什么?
余墨痕又伸手探了几下,想了一想,遍有点尴尬地回头看了阿满一眼。
“底下有别的东西。”阿满居然很快地领会了她的意思,“是不是炸药?”
余墨痕艰难地点了点头,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人立刻退了几步,留下她一个人蹲在那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偃机边上。
“你们再站远些,到这山岩边上来。”阿满指挥着众人,又对余墨痕道,“你能行吗?”
余墨痕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应该……肯定可以的。我能处理好。”她自己岂不就是个造炸弹的专家?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几下拆掉了炸药的引线,然后才解开上层的机关锁。“帮个忙,”她手上没停,“把篷布往上扯一扯。”
几个胆子大些的俘虏走到边上。篷布没了束缚,很快就被拉开了,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着火的温度。
阿满反应极快,立刻指挥着众人钻了出去。
余墨痕最后一个钻到篷布外。
冲天的火光里,阿满已经开始察看外边的机关锁。她只有一只手能用,很不方便,指挥了几个原本在江山船上做护船师的人跟她一起拆解机关。这些东西都是机枢院的路数,和江山船上的偃机略有些差别,加上时间紧迫,护船师们一时便反应不过来。余墨痕见状,连忙上前去讲明白差异,确定他们在阿满的指导下应该能解决,才跑到更前边去解开拦网蒺藜之类。
这些东西看上去慑人,实际上并不太麻烦;只是在场的人当中,恐怕只有余墨痕没有被下过药,有足够的体力在刀绳之间敏捷而准确地跳来跳去,全然不会伤到自己。她原本也很熟悉这些东西,很快便一一解开了。只是最外头的一道铁锁,正靠近边上一处快被烧干净了的小营帐。铁锁被烤得发烫,余墨痕给燎了一下,手上瞬间就是一道白痕。
她嘴里“嘶”的一下,手上也没停,只是飞快地开了锁,把人全都放出去。
火势蔓延到俘虏营之前,他们终于逃到了安全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