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大概是给那一场大火烧得心焦,面上不动声色,却整日派人来催余墨痕动身。余墨痕没跟俘虏们聊上太多,傅大人的亲兵便又来找她了。没两天,她和琬琬便离开了军营。
她们为了安全,暂时都换上了普通军士的装束。琬琬看起来很不习惯,纵然甲胄加身,走起路来仍然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小姑娘,别扭极了。余墨痕则穿惯了这种装束,身上那副轻甲还是她特意跟傅大人要的。那是她自己惯用的款式,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方便拆卸改动,很对余墨痕的胃口。有这套偃甲傍身,倘若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她保护琬琬的时候也更轻松些。
押送琬琬回夫家的自然不止余墨痕一个。傅大人点了几个亲兵,跟着她俩一路步行离开军营,到了几里外的偏僻地方,便有马车等着她俩。驾车的正是常安。余墨痕原本以为,傅大人爱女心切,没准儿会买一辆更为便捷的蒸汽铜车来。然而傅大人或许是考虑到路途遥远,路上再生事端,最终找来的只是一辆小富之家常用的马车。常安做车夫,余墨痕自己做丫头,的确不怎么引人注意。
亲兵把琬琬送上马车,便都回头往军营去了。余墨痕等着琬琬换好了衣裳,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她这一看才发现,这辆马车外头不显山不露水,内里却舒服得很,宛然一个小型的闺房。闺房里的琬琬看上去却不甚乐意,只倚在厢壁边上,冷冷地看着余墨痕,眼里俱是警惕。
余墨痕打小受惯了冷眼,对这点小女孩儿掩饰恐惧用的脾气见怪不怪。然而她自认对大齐帝国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认同感,却也为国尽力颇多;如今竟然要被一个朝中重臣的女儿怀疑,之后说不定还要遭受刁难,心下顿时有点委屈。
她想了想,便正色道,“傅小姐,我有句话,得先同你说好。”
琬琬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我问过傅大人,知道你身上带了自卫用的袖箭。”余墨痕扫了一眼琬琬裹在琵琶袄袖里的手臂,“这东西你带着也无妨,只是不到危急时刻,还请不要使用,更不要对我用。一来我躲得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咻”的一声,琬琬已然发了一箭。
余墨痕:“……”
她心下无奈,手中却也不含糊。她虽然已经裹上了一层丫头穿的粗布衣裳,内甲却并没有脱。琬琬的袖箭刚刚发动,她便将臂甲前端往掌心一推,抬手截住了那支小箭。
她的手心里有一块磁石,这是她向傅大人问清琬琬的装备之后,顺手安在臂甲上的,原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琬琬之前那般防备于她,保不齐哪天过于敏感,激动之下或许会出手;却没想到才上了车,琬琬便动了手。
“说过了,我能躲得过去。”余墨痕把小箭摘下来,递还给琬琬。
琬琬不接,眼里的惧意更甚了。
余墨痕叹了口气,就道,“你不要怕。我答应了你父亲,要把你送到卫家去,一路上自然都会保护你。”
琬琬哑了似的,依然没有说话。余墨痕看了她一会儿,道,“我方才说,请你不要用袖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袖箭的机簧很容易割伤手臂。我猜你从前或许不会有太多用到这种武器的机会,可能不太熟练。现在你最好检查一下你的胳膊……”
她说着,忽然觉得或许不至于如此;不割手的袖箭她也是见过的,就是颜铮从前非得塞给她的那一种。只是颜家的吃穿用度向来与凡人差异极大,也不知道傅大人一介文臣,是否能弄得到颜铮所用的那些稀罕玩意儿。
她匆忙把神思收回来,就瞧见了一点血迹,正慢慢地从琬琬并不厚实的袖子里洇出来。
余墨痕:“……需要我帮你包一下伤口吗?”
琬琬摇了摇头,终于把眼神转向一旁,不再看她。
余墨痕见状,也不上前去讨嫌,只道,“你父亲是个很细心的人,这车上想必有些处理伤口的东西,你不妨找找看。”她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需要交待的了,便转身往外退。
“你真的不是来杀我的吗?”琬琬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