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声闷哼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扑跌在洞口那片晃眼的日光跟前,再没了声气。
余墨痕这才站住。方才她来回奔走发箭,片刻不停,动作太过剧烈,一停下来,脑袋里便一阵阵地晕。然而她被蛰了一次便长了教训,不敢再扶墙借力,只定定立在黑暗里调整呼吸。她的左手已然没了知觉,剧烈的疼痛一路沿着胳膊爬上胸口,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这时才听到几声若有若无的呜咽。
“琬琬。”余墨痕轻轻喊了一声。回答她的仍是一声幽幽的呜咽。
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从前边一地的死尸身上跨过,转过那个尖锐的拐角,才看见地上放着个硕大的包袱。阳光漫射在包袱皮上,照出一个叫她眼熟的花样。
余墨痕额角一跳。这溅了不少血点子的包袱皮,居然是那黑衣人先前给琬琬准备的床铺。
她几步走过去,单手解开几个军中打包行李时常用的绳结,琬琬的脑袋便从里头冒了出来。她看上去狼狈极了,嘴里塞了一截绳子,半天挣扎不开。余墨痕伸手替她把那扎人的麻绳摘了。
“咳,闷死我了。”琬琬大口喘着气,抬头一看是余墨痕,不由愣了一下,接着便是一喜,“你没事?”
“命大。”余墨痕随口糊了一句,心中却道怎么算没事。她但凡一步没踩稳,恐怕就摔成一摊肉泥了。
然而琬琬的情状也好不到哪儿去。余墨痕叹了口气,帮着琬琬解开身上的绳索等物,好容易把她放出来,才道,“他们绑你做什么?”
“不知道。”琬琬摇了摇头,“你掉下去之后不久,便又有人下来,他们在山洞外交谈了一会儿,就带我回了崖顶。”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你们只走了这点路?”余墨痕疑惑地看着琬琬。她自己天亮才爬回山洞,过后甚至还睡了一会儿,居然就这么追上了琬琬,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出了这石缝就停下了。”琬琬道,“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人,没有等到。我偷了个空想跑,没跑成。”她无奈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包袱皮,“他们把我捆了起来,我呼吸不过来,不知怎么便晕了过去。方才听见你们打斗,才给惊醒过来。”
余墨痕没说话。她心道自己若是琬琬,明知道自己跑不快打不过,或许会选择暂时不抵抗;何况按照那些人之前对待琬琬的态度,他们似乎也不打算对她怎么样。琬琬若是不那么着急跑路,也不至于被人拿一块被褥捆成个粽子。
“我知道不该那么急着跑的。可是他们说,我父亲没有守诺,要砍了我的手送到军营去。”琬琬低着头,“我以为他们是当真的。”
琬琬毕竟阅历有限,平日里又被保护的很好,没有那么多对敌的经验。余墨痕知道她必定是害怕极了,才会慌不择路选择逃跑,便安慰道,“你有意识自保,并不是坏事。而且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她笑了一下,便伸手去拉琬琬,“先起来,咱们……”
琬琬的表情忽然变色,余墨痕立刻转身,看清来人,抬手便是一箭。
这是她箭盒中最后一箭,却落了空。
那个阴阳怪气的黑衣男人堪堪躲了过去,重新将身形隐入黑暗之中。他见余墨痕半天没有再发一箭,约略猜到了状况,这才开口。“我还道是谁这么大本事。”那男人的声调很是轻蔑,却遮掩不住一层咬牙切齿的底色,“阎王爷没收你去?运气不错。”
“这话原样奉还给你。”余墨痕挡在琬琬身前。她武器尽失,气势上却仍不肯输。
“你若是识相,最好让开。”那男人仍防备着她,并不上钱,“傅小姐交给我,我饶你不死。”
余墨痕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还会信?”她钉子似的站在原处,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不肯让。
“你没有暗器了吧?不然早就使出来了。”那男人有些不耐烦了,“一个姑娘家,学男人逞勇做什么?我说真的,你快走吧。”
“你猜我还有没有武器。”余墨痕并不上当,仍旧不动。那男人猜度她的时候,她的脑子也没有闲着。对方手中倘若有弓弦之类,这个距离,足够要了她的命。然而那男人迟迟没有动手,必然是没办法远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