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她们好容易找到了出山的道路,余墨痕却越发警惕了。住在山脚下的猎户、村人,她一概不去打扰,唯恐那些黑衣人在里面埋了眼线。她如今眼睛不好使,即便有异也很难看出端倪,因此只好尽力避开了。
她带着琬琬,一路找到一处有些规模的镇子,这才停下。她找了几处当铺,把琬琬那几支被她折腾得没个正型的玉簪金钗分别当了,又包了间客房叫琬琬歇一歇。一切安顿好,她才找了家尽量远的医馆,请了个郎中随便给自己治治。
那大夫被余墨痕的伤势吓了一跳,诊断再三,只说毒性可以暂时压一压,根治却完全无法保证。这倒也符合余墨痕的预期。她没指望乡野小镇的赤脚大夫拿出什么特别有效的药物来,只希望自己能活着回到帝都。就算到时凌艾没有更好的办法,帝都的大夫总是不少的。
许多人削尖了脑袋要往帝都和临海跑,就是因为大地方拥有更多的机会,不论是为了追逐一生的梦想,还是寻求活命,人口众多、资源富饶的地方所能够提供的可能性,都是小城镇难以企及的。
余墨痕和琬琬二人略作修整,问明了通往临海县的道路,便再度出发。琬琬那几支首饰着实金贵,换来的资财还够她俩搭一量篷车,过后又换了船,几经辗转,却总比单凭两双脚走过去要轻松得多。
又过了几日,余墨痕总算看见了卫临远那座熟悉的宅院。她满身的疲惫,这才从脚底一点点升上来。她却在门前顿住,回头看着琬琬,道,“你准备好了吗?要不……我们等会儿再来?”
琬琬原本满面纠结,闻言却失笑,“来都来了。”她说着,便生怕自己反悔似的,走上前叩动了门环。
“琬琬?”卫临远的声音却从他们身后传来。
余墨痕愕然回头,看见卫临远带着两个家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显然是刚从外边回来。许久不见,卫临远一身的纨绔气不减,模样却越发清俊了。
余墨痕见他还好,便放下心来。果然卫少爷一向心大又命大,如今不仅活着,过得还挺滋润,看来琬琬刺他那一下,并没有造成什么灾难性的后果。
琬琬一只细白的手停在门环上,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低着头唤了一句,“夫君。”
余墨痕站在原地,看一看琬琬通红的脸颊,又看一看卫临远满眼的温柔,不由一笑,道,“你们俩自己说吧。我先走了。”
卫临远好像这才发现她也在边上,急匆匆地看了她几眼,道,“你上哪儿去?”
“我按你岳丈的命令,把你妻子送过来,如今任务完成,功成身退。”余墨痕道,“我得回机枢院去。”她先前听傅大人说过,凌竟丞似乎有意恢复她的官职。如今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去处,早些回机枢院报到,顺便看一看帝都的形势是否又有变化,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等会儿。你是不是生病了?一张脸青得跟鬼似的。”卫临远打量着她,“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看过了,没事。”余墨痕不想跟他多说,只摆了摆手。然而一阵眩晕忽然袭来,余墨痕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抬手一撑。然而她左手依然不听使唤,只能用胳膊怼着门板,好险没摔到地上去。
“你的手!”卫临远惊恐地看着她那只蒙着一层死灰色的左手,连忙叫家仆上去扶住她,“带她进去。请保和堂的大夫来!”
余墨痕只是浑身无力,脑子倒还清醒。她满面无奈地给家仆一路架到了客房里去,路上还不忘一直给卫临远使眼色,叫他先去找琬琬。
卫临远果然没有再跟上来,过了许久,从保和堂赶来的正经大夫退出去开药,卫临远才带着琬琬一起过来看她。琬琬仍是埋着头,神色却平静了许多。余墨痕看了,不由一笑,心道卫临远必定使出浑身解数,将琬琬劝慰了一番。如今他反正活着,琬琬的心结大概也就解了吧。
“我真不知道,对你来说,怎么才算是有事。”卫临远远远地坐在门口,看着余墨痕发愁,“方才大夫说,他倘若晚来一天,你这条胳膊可就保不住了。”
“行医之人,为了显示自己医术高超,通常都会这么说一句。”余墨痕无谓地耸了一下肩膀,也不看他,只顾着调整自己的姿势。她左手被固定住了,坐着靠着都颇有些怪异,可是卫临远夫妻俩在场,她实在没脸就此躺下。“我们军中的大夫,也有好多这样的。”
她话音还没落下,那大夫碰巧亲自送了药过来,两相对望,好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