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凌竟丞毕竟还没有回来,原本属于余墨痕的权限,一时还不能交还回她手中,就连那些该查阅的卷宗,她也没有办法取来翻看。好在,以元凭之的权限,暂时还可以批准她使用几天小摘星台;余墨痕便将千机弩一挽,闷头训练去了。
跟她同一批的预备役刚刚经过了卒业式,好不容易得了个放松的空档,没有谁会专程来小摘星台跟自己过不去;新一批的预备役则还嫩得很,需要用到小摘星台的机会并不多。
此时小摘星台几乎无人,便成了余墨痕的天下。她从前觉得自己技不如人,私训的时候,总是有意避开旁人;如今她心里没了这层顾虑,也就不在乎周遭有没有同僚,只是放开了手脚,将放下许久的种种训练一一捡回来。
余墨痕许久没有这般正经练习过了,种种技能却并未丢。此事使她心中欣喜,她兴致一来,手上的准头也越发好了。
过了许久,她总算觉得有些累了,这才停下来歇息。谁知她方一坐下,便有一样东西突然砸到她怀里。
余墨痕吓了一跳,眼中还未看明白,手已经挡了出去;身后却又突然蹿出一个人来。余墨痕猝不及防,连忙出手拼了几招,这才看清楚,来人原来是颜铮。那突然“袭击”她的东西,也不过是一只水囊罢了。
只是她先前那一挡力道不轻,倘若直接劈上去,怕是要溅自个儿一身水。
“不过是给你拿点水过来,”颜铮似乎是怕伤着她,并未放开手脚;只是他连出几招,居然没能架住余墨痕,显然有点火了,“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余墨痕一脸歉意,连忙摆摆手,道,“真是对不住。我……我心防有点重。”不论是谁,像她这样前脚被大齐帝国的正规军追到不得不撞船的地步,后脚又莫名其妙被一群杀手撵了一路,好不容易回了机枢院,又被一路护送自己的同僚迎面给了一副镣铐,垒起来的心防恐怕都很难放下来了。
“倒也不是坏事。”颜铮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道,“况且我若是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恐怕也是一样。只是机枢院中并非什么危险的地方,这许多年来,也就只有过凭之的父亲闯回来过。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余墨痕只是一笑,不置可否。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之间便会养成的。
颜铮与她,毕竟经历了完全不同的两样童年。纵然人人都有些自己的苦处,但颜铮毕竟未曾在黑暗中独自生活许多年,平日里或许并不会像她这般,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放不下一身的警醒;就连从前在承霖县附近的小小村镇,元凭之在侧的时候,她也不曾放心昏睡过去。
她自知此事无解,便也没再放在心上。她看向颜铮,就道,“你怎么有空过来?我听说新升上去的一批偃师大多忙得很,这个时候,好像没有谁会到小摘星台来。”
“呵,”颜铮眉角一扬,颇有些不屑的意思,“常人忙不过来,我怎么会?”
余墨痕也只好点点头。别人若是说这话,未免有些自夸的嫌疑;颜铮说出来,倒像是陈述事实一般坦然。能够始终这般自傲的人,大多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可是你来做什么呢?”余墨痕没话找话,“你以前好像也不怎么来训练的。”这也是真事。颜铮英才天纵,许多事情一学就会,并不需要像她一样,拼上时间和力气才能胜过旁人。
“我来……”颜铮一句话露了个头,又强行咽了下去。他顿了一顿,才道,“方才去衍芬堂取东西,碰见凌艾,她说凌大人今日就该回来了。我便来知会你一声。”
“谢了。”余墨痕点点头,“不过其实不用的,凌大人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他回来之后,定会召见我的,总不至于把我的事忘个干净。”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她这话其实是在揶揄陆谌。
陆谌纵然是一位很好的师范,却因为事务繁杂,自己在条理方面又不甚努力,把自己的门生放在心上的时候还好,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忘了。比如余墨痕之前遭受禁闭、削职,陆谌都是尽心尽力地替她找法子、想出路;如今余墨痕平安归来,陆谌倒不怎么管她了。
笑过之后,两人便都沉默了。这气氛实在有点尴尬,颜铮轻咳一声,就道,“其实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他说这话的时候,滑向余墨痕的眼神,竟然平白多了几分温软的意思。
余墨痕给看得一悚,心头没来由地冒出一副画面,正是先前颜铮为了劝慰她,与她相拥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