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谌却显然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了端倪。“凭之虽然不是你的师范,却是当真教过你不少东西。你升上偃师这般重要的日子,我总觉得他也该在场,便把他叫来了。”
元凭之在一旁笑道,“祝贺你。”
余墨痕赧然一笑,再度道过谢,道,“这两年,真是给两位添了不少麻烦。”
“你这样聪慧的孩子,其实许多知识都能自行领悟。”陆谌又道,“你所设想的玄天炽日,我与施老已经讨论过,并且拟出了完整的计划,不久就能够投产。”
余墨痕愣了一下,心里不由有点不是滋味。她原本可以投入更多的,可是从那二十页草稿交上去之后,这事便仿佛跟她没了关系;如今陆谌的态度,更像是知会她一声,似乎并没有打算叫她继续参与的意思。
她面上虽然不动声色,陆谌却似乎看出来了。他顿了一顿,就道,“说起来,若不是你,玄天炽日恐怕便再也没有回到战场上的机会。当年施老设计出这副偃甲的时候,投入了巨大的精力;至今机枢院提起此事,还觉得可惜不已。没想到,你去一趟嘉沅江,便把此事解决了。”
余墨痕听得这话,不由挺羞赧地笑了笑。陆谌又道,“其实有许多事情,倘若有你参与其中,或许能够得到更好的结果。只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如今南方的战场更需要你。依我看,你还是将精力放在准备南下的事上为好。至于为你们准备偃甲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些老骨头去干吧。”
他位居机枢卿候补,这话却说得极为谦卑。余墨痕心头仅有的一点郁闷立刻便散了,连忙答道,“玄天炽日原本就是机枢院各位前辈所作,我只是提出一点小小的设想,甚至未曾想到真能派上用场。如今玄天炽日当真能够重新回到战场,已经远超我的预期了;由各位前辈一同处理此事,总比我一个刚刚卒业的小辈叫人放心得多。”
陆谌点一点头,又道,“凌大人说,你自告奋勇地急着要到南方去。我知道你眼疾还没有好,所以想问一问,这可是你自己的本意?”
余墨痕笑了笑,只道陆谌总是如此,“自然是我的本意。何况,对症的药物已经有了,眼睛恢复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余墨痕认真地道,“我知道南方很缺人手。我毕竟有过对付玄女教的经验,到了那里,我即便没办法临阵对敌,也可以留在后方整理情报、出谋划策,总归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我先前便说了,这必定是小余自己的打算。”元凭之笑道,“她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夫子也不必阻拦。”
“那好。”陆谌似是微微叹了口气,“既然你和颜铮也会一道前去,互相总该有个照应。”
元凭之却道,“小余即便眼睛看不见,也是她照应我们。”他平素说话总带点玩笑意味,这话却明明确确是当真的意思。
余墨痕原本想说“莫要取笑我了”,领会到这层语气,到嘴边的话便打了个绊,出口的时候已然换了个版本,“既然元将军这样说了,”她垂着眉眼,谦卑地笑了笑,“我定当尽力不负所望。”
余墨痕的去意既然已决,机枢院中便没有谁再表示质疑。
只过了一日,凌竟丞便公开宣布了南下的日期。此事的进展之快,令余墨痕暗地里又是一阵苦笑——她原先推测机枢院应该是万事俱备,只差自己这一环,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好在孙休给的那副药的确有点作用。
余墨痕那日出了陆谌的小室,便觉得眼睛一阵发痒。凌艾先前叮嘱过,余墨痕也就没敢揉。只是她一双眼睛底下如同有几十只小虫爬过,一路爬进她脑子里,惹得她鼻腔发酸,耳中乱响,四肢百骸也紧跟着难过起来。
这滋味实在不太好受。余墨痕本来是要去旁听凌竟丞讲解南下路线的,这回给叨扰得什么也做不成,只好拜托了凌艾替她记一份笔记——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倘若之后她还是看不见,恐怕也只能再请颜铮念给她听了。可是余墨痕实在给那惊天动地的痒折磨得没法子,只好破天荒地白日里离开机枢院,回她租住的那间屋子里睡了一觉。
等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便感觉舒爽了许多,眼前居然也已经不是一片漆黑了。虽然视线所及之处糊成一片,光怪陆离,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但总比彻底看不见好上太多。余墨痕心中惊喜,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回机枢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