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听见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便觉得头痛,却也只好揉了揉额角,尽量耐着性子听。这军士一通讲述,连说带比划,总算说清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此地虽然距离南荒已经不远,却仍有人烟。山中常有狩猎为生的散户,镇南军的驻地以北不远的地方,更有几处规模不大的村落。然而玄女教占了这块地方以后,便没打算放过这些村人猎户。她们传教的同时,屡屡以“天罚”、“地罚”的名义降下灾祸,借此强迫这些村人猎户家中的女子加入玄女教,男人则被要求撤离此地,以免扰了玄女娘娘清净。
那些“天罚”和“地罚”,有时是连天大雨,淹没村人难得建起来的一点田地;有时是西南山中不少见的瘴气,只是村人居住的地点一向会避开这些脏东西,也不知玄女教是如何将其迎来的;有时是小型的地动,就与方才的意外如出一辙。这种小型的地动通常是奔着某一户去的,震动规模虽然不大,但惩戒一家普通人,传出些添过油加过醋的谣言,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余墨痕心道,玄女教纵然有些本事,却也不至于通天。她们这种“地罚”,很可能都是人为造成的爆炸,不过借着地动的名义来唬人罢了;只是不知道那“天罚”又是如何做到的。她向来对这些神异之事不太感冒,这会儿却必须得跟它们打上交道。她的眉头便又渐渐皱了起来。
边上的元凭之虽然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却也正色道,“地方虽然偏远,却也是大齐帝国的领土。镇南军总不至于放任这种做法、与玄女教相安无事吧?”
“自然不会。”那军士又是一抱拳,犹豫了一下,才道,“先前每每有‘天罚’、‘地罚’之事传出,咱们便会派出军士前去调查。只是玄女教仗着对此地的熟悉,来去极为迅捷。我们虽然也能发现一些人为的痕迹,却总也捉不住人。再者……”
他似乎有些为难,顿了一顿;元凭之便道,“但说无妨。”
那军士就道,“大帅认为,或许可以借此驱散本地的居民,以防他们卷入咱们跟玄女教之间的冲突里,因此叮嘱我们以保护当地居民为主,每每有灾祸发生,第一要务,都是帮助受灾的人迁走。”
元凭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屈帅见惯了生死之事,却依然是个关爱民生之人,倒是难得。”
余墨痕一听,才晓得镇南军的主帅原来还是屈濯英;她想起自己从前记不住这位主帅的名字闹出的笑话,脸上不由一红。颜铮大概是注意到她表情的微妙变化,朝她看了一眼。但余墨痕刻意忽视,颜铮也就没有更多的表示,两人只是安安静静听着元凭之向那军士问话。
“尽管如此,这些村人大多是家里前几辈无处可去,才搬到这般偏远的地界来的。因此,这些人即便冒着遭受所谓天罚、地罚的危险,也大多不肯迁走。”那军士看来对当地居民的执拗很有些体会,说起这些事,语气里便浮上了一层惭愧。
余墨痕想起哀葛的图僳人与齐人经年的冲突,心中有些感触,不由插口道,“不论何处的居民,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大多会有些安土重迁的情怀,此事强求不得。不过,倘若镇南军将道理说清,并做出保证,只要他们想走,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定能够从镇南军这里获得帮助,我想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说着便觉得自己有些凉薄,颜铮却在一旁点头,道,“这般行事,家国大义之前不失小节,当真不错。”
那军士也道,“姑娘倒是跟大帅想到一处去了。”
余墨痕一怔,元凭之就在边上道,“方才跟你介绍过的,这位小余领的是小都统之衔。你既然对我和屈帅以军衔相称,对她一样便可。”
余墨痕闻言,便是一笑,心道元凭之果然一向洞彻旁人的心思。在她眼里,官职并不是多大回事,远不如薪俸重要;可是倘若对方眼里她不过是个女人,此事便实在有些令人不快。
那军士面色略有些尴尬,却也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大帅也说,镇南军只能尽力提供帮助,选择的权利还是要交还给此处的村人。只是明明知道等在他们面前的是极为不利的处境,我们前去帮忙的时候,实在很难不开口劝他们离开。”
元凭之笑道,“屈帅带出来的兵,行事上果然与他一般慈和。毕竟是发之于本心的行为,并无对错。”他说着,却又正了正神色,道,“然而总不能就此放任玄女教作祟。咱们这便去见屈帅,看看我们这几个人,是否能够帮上一点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