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铮原本在余墨痕后边,这会儿却突然发力,忽地往上一蹿,率先探出洞口。他飞快地环视了一圈,低低“呵”了一声,才撑着那即将自行转回的石板,道,“上来吧,没人。”
余墨痕心道,以她如今的本事,并不需要颜铮这般先行上去排除危险。但颜铮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她总不好恩将仇报地讥讽对方几句。于是她并不说话,只燕子似地将自己轻轻一提,无声地跃上了洞口。越是轻盈的动作,越需要充沛的体力和精准的掌控。她嘴上不说,却已然表明了自己有自保的本事。
颜铮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否领会了她的意思,只赞叹了一句,“当真好身手。”然后他便松开手,放任那石板回到原处。
余墨痕抬眼去看,这才明白颜铮方才查探时为何停顿了一下。前方不远处,赫然是一座近百人高的玄女像。
“是咱们之前看见的那一座么?”余墨痕在泛日鸢上的时候,眼睛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只能向颜铮求证此事;但建造这样一座石像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以玄女教的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怕是造不出第二座了。
颜铮就道,“形象、高度、方位,全都一致,当然是同一座。”
他们先前就对这座石像有所疑虑,只是苦于泛日鸢目标太明显,又无法滞空,一直不敢从天上靠近这石像;如今竟然误打误撞碰上了,焉有不去一探究竟的道理?
但她总觉得这石像周遭不该一点防卫也没有,因此心中越发警惕起来。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远方忽然隐隐传来炮火之声。余墨痕蓦然回头。隔着层峦叠嶂、深谷郁林,她即便眼睛恢复了,也看不清楚状况,但那炮声定然出自于镇南军携带的偃甲武器——余墨痕自己参与过的设计,自然熟悉的很。
“这就交上手了。”颜铮冷冷道,“玄女教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得多了,难道以为趁夜进攻就能出奇制胜?找死吗?”
余墨痕就道,“难怪此处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在战争中,大量的军士和先进的武器,都意味着压倒性的优势。可是玄女教的武器装备必定不如镇南军;偏安于这么个荒芜的地方,又能囤积多少兵力?正面交锋比偷袭,玄女教恐怕得全员出动。但即便如此,余墨痕也不觉得玄女教有任何胜算。
余墨痕费解地朝那炮声的来源看了一眼,余光忽然瞟见,不远处另一个方向,升起了一支孤零零的信号烟。
“区区玄女教,”颜铮不屑道,“能有多少兵力,居然也能兵分几路了么?”
余墨痕愣了一下,明白过来颜铮的意思,连忙道,“那不是玄女教发的信号,而是讲武堂的信号烟……你以前难道没有见过么?”
“……帝都的讲武堂用的可不是这么个粗制滥造的玩意儿。”颜铮随口解释一句,又道,“难道是凭之?”
余墨痕笑了一笑,“除他之外,这里怕是没有别人会用哀葛讲武堂的信号烟了。”她远远看着那支信号烟消散在空中,“是召我回去集合的意思。”
颜铮就道,“急么?”
“不是最紧急的那一种。”余墨痕想了想,又道,“但也可能是元将军没带别的信号烟……真不知道他手上这一支是从哪儿来的。”她现在看见哀葛讲武堂的东西,都觉得恍若隔世了。
颜铮却道,“凭之办事向来周全,假使他要传达别的意思,必定不会拿出这支信号烟来叫你猜测。倘若猜错了,岂不麻烦。我看,他就是给你报个位置罢了。”颜铮说着,便将长枪一提,道,“咱们身上的药粉,还能撑上个把对时,是不是?反正赶回去还需要许多时间,不如趁着药效还在,查一查这石像。”
他这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余墨痕一边跟着他一道走过去,一边默默叹了口气,心道这大概是她头一回没把元凭之的命令当做第一要务。
那石像远看浑然一体,状若天成;然而走到近前,两人便发现,石像的基座上有许多缝隙,缝隙之间的排列显然具有某种规则。
两人凑上前去,以弩箭和枪尖叩击石壁。这是他们在机枢院学熟了的功夫,能够通过叩击的声音轻松判断内部是否还有空间。他们既然不知道进入石像内部的方法,便只有从结构下手。
往常机枢院的偃师做这些事的时候,大多是用手指的。可是这地方毕竟瘴疠横行、虫媒肆虐,他们俩即便有药粉傍身,也不敢贸然伸手接触玄女教的东西,只好苦了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