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边走边探,这般查了一段,余墨痕已听出几处尤其薄弱的地方,两人便再以弩箭和枪尖去撬周遭的石缝。
颜铮一边在手上使力,一边道,“你觉得,这么一座石像,该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余墨痕想了想,就道,“玄女教的卷宗里,应该没有关于她们能够使用飞行偃甲的记载吧?”
颜铮点头,“这些人或许拥有千岁金,甚至还掌握了一点简单的偃甲之学。但飞行偃甲是机枢院偃师代代积累、共同努力的结果,百多年前便已有了概念,直到四十年前,机枢院以那些概念为基础,发展出了适用的技术,才真正实现。民间偷学的那一点技术,无根无基,又没有机枢院的种种条件,别说是泛日鸢了,连结构最简单的‘飞蜓’都不可能造出来。”
“所以,玄女教如果跟我们想到了一处,也想获得高空的视野,就没办法走飞行偃甲这条路。”余墨痕回过头,往周围环顾了一圈,道,“周边没有比这更高的山头了,玄女教却还要增加高度,非得修建这么大一座雕像。这雕像虽然费工夫,却总比得不到的飞行偃甲来得现实。”
余墨痕话音刚落,颜铮手底下便已然有了动静。他撬开了一处石板,里头盘根错节的铰链便露了出来。这些东西若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恐怕是全无章法,几乎与一团乱麻无异;但这两个人毕竟有机枢院多年积累的种种经验和技术傍身,对付这点小伎俩,自然不在话下。
颜铮正要动手,余墨痕却难得拦了他一回,道,“我来。你帮着望望风。”她毕竟拥有来自机枢院和江山船的两套学问,处理这种精细活,胜算总比颜铮大些。
颜铮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替她护法去了。
余墨痕便借手中弩箭将那些铰链拨动一番。她手头的力道控制得极好,发现不对便一触即走。这般操作了一会儿,她便大致弄清了这些东西之间的关系。她再与自己所知的种种偃机构造一对应,便对这些铰链的作用了然于胸,找出了其中应当是用来开门的几道铰链。
借着月光,余墨痕还留意到铰链底下别有洞天,这神像塔的地基里必定还有东西。然而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她屏住呼吸,手上使力拉开一条,边上一处门洞便应声而开。
她心头一喜,正要叫上颜铮一道,一回头,却发现身后连个影子也找不见了。
余墨痕:“……”
这人来路上屡屡争先,一副不顾她的意愿也要舍身相护的意思,这会儿怎么偏偏没了踪影?
余墨痕叹了口气,心知颜铮即便遇上什么险情,以他的本事,多半也能够自保;她便在对应的铰链上卡进了一支弩箭作为记号,再把撬开的石壁恢复原状。然后她一矮身,钻进了那一处门洞之中。
雕像内部远比外边阴暗得多,余墨痕登时便陷入黑暗里。她立即回身蹬住门口那一扇正打算自行回转的厚石板,借着外头一点月光,仔细瞧了瞧雕像里头的构造。
然而光线有限,余墨痕只能看清门洞边上的神龛,以及前方不远处一架曲折而上的木梯。那木梯行了一段,便被楼板截断,想来若是打算借木梯上行,必定还要开启别的机关。
余墨痕却已然明白了,这雕像原来是一座建筑,内部很可能是与齐人的佛塔类似的结构。
若要凭空雕凿出这样一座巨硕的石像,自然颇为麻烦,但若是当做楼宇来建造,完成之后在外部糊上泥灰,做成一副雕像模样,倒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所需的时间,自然也就短上了许多。
余墨痕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玄女教果然擅长挑拨人心。她们毕竟拥有地利,又借灾罚和瘴疠恐慑此地的村人与远道而来的镇南军,已然占了先机;再加上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座诡异的雕像,不明就里的人必定不敢贸然上前;可是不到近前,又有谁能看出这其中的玄机?
那木梯和楼板之间并非严丝合缝,缝隙之中,有微弱的光芒从上层流泻下来,余墨痕知道上边或许有人,心头便多了一分警惕。但那点光芒实在微弱得很,余墨痕所在的这一层空间又不小,她扭头看了一圈,仍然辨认不出周遭物体的轮廓。
她身边的神龛前头倒是有蜡烛,但余墨痕并不打算点燃它们。谁知道这烛烟之中是否还有玄机?
余墨痕反正在黑暗中生活了一段时间,自恃能做个瞎子也能胜任。她索性渐渐收了脚上力道,让那石板缓缓闭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自己则就此遁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