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倚认真地看着他:“可是你不可以这样,不管你怎么想,既然答应娶了她,你就要好好对她。要进宫过这样寂寞的生活,她已经很可怜了,你不应该让她的生活陷进更可怕的地狱。”
阮既言沉默不语。临倚叹息,也不再说话。
良久,阮既言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临倚说道:“你想到了你自己?太子妃和你,都是不能为自己选择的人,你想到了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是像她一样,甚至是比她更糟。所以,你希望你个我好好对她,是吗?”
临倚点点头,脸上是悲喜不明的表情。
阮既言转过头,盯着房间里的那张桌子,桌子上,孤零零摆着临倚喝茶的杯子,它孤独地立在一边,另一边的盘子里,一只茶壶,七只一样的茶杯,倒扣在茶盘里,他们的热闹,更衬托了那一只杯子的孤单。“临倚,你是恨父皇的吧?”
半晌,临倚才慢慢地说:“无所谓恨不恨了!那些伤害我的东西,我都已经将它们摒除在我的人生之外。现在的我,朝不保夕,我只想的是,以后要怎么活下去。我没有更多的经力气,更多的时间来想思考这些问题。在这里,我唯一的牵绊是你,是那些散落在深宫的年少时光。美好的时光!”
阮既言回过头来:“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我,能给你自由。”
临倚看着他执拗的眼睛,伸出手,抚在他的手背上:“没用的,你知道,那是没用的。正南皇帝不会放过我。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有多少仇恨,但是他不愿意放过。而我也没有勇气去过逃亡的生活,那让我觉得自己失去尊严。所以,我不能逃跑。尽管我也想跟你走,然后去过平静自由的生活。可是,若是逃亡,便再不可能有平静自由的生活。我,还是没有勇气。”
这是她说出来的,想让他知道的。她没有说出来的是,“你已经被我拖累了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努力要给我自由。你一直努力不让我受伤。可是,你做不到。在这样深沉的失望面前,你越来越消沉,也越来越避世。因为你执着于对竹妃的承诺,所以,你的眼中,你的人生,都有我的存在,作为完全的存在。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否则,我会毁掉你,毁掉你的妻子,毁掉我们之间所有的感情。”
阮既言静静地看着临倚,眼中是如湖水一般的忧伤。他知道,临倚是多在意“尊严”这两个字。她的人生,那么多灾难,可是她从不逃避。为了尊严,她一步一步,都走了过来。即使,将要面对的是死亡,她也依然没有一丝动摇。
临倚呼出一口气,在阮既言这样的注视中,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做不到了。她强笑着开口:“让我走吧,既言,哥哥,让我走吧。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我的存在。你一直注视的是我,现在,请移开视线,看看你的身边,看看你原本可以安慰自己的生活。真心的去爱一个人,然后,让她幸福。”在别人没有给予你自由的时候,自己为自己寻找到可以通向自由的路。
阮既言只是看着她,半晌,才说:“丽姝也曾经这么说过,要我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看看身后的人。我,能真心的爱一个人吗?”
临倚笑道:“能,你能。你难道,不是爱太子妃的吗?”
阮既言喃喃自语:“我爱她吗?”良久,才悠悠地说:“我爱她吧!”
临倚轻轻说:“既言,我们告别好不好?我们就在这里告别,你要转身,从前一直是你看着我转身,我就要走了,请不要让我遗憾,我们就在这里告别,请你毫不犹豫地转身,好不好?”
阮既言看着临倚,眼圈渐渐染红,他像一个孩子受了委屈一样,瘪着嘴,伸出手,轻轻抱住临倚:“临倚,临倚,我们必须要在这里告别,我,必须要在这里和你说再见,对不对?那就,再见,临倚。”
临倚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过她洁白如玉的右脸,落进了阮既言淡黄的衣服上,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你要幸福,既言,我的哥哥!
你要幸福,临倚,我的妹妹!
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哪怕我们之间有着无法割舍的血脉,无法割舍的感情。每一个人,从一出生,就注定在走一条路。只有自己的路,别人,无论怎样的亲密,依然无法并行的路。走在路上,也许,我们能够伸手,够到别人的温暖。可是,大多数,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孤单,继续走下去。因为,他们始终将自己放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伸手,无法碰触到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