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熙成泰说话之后,临倚变得更加沉默。因为就要到达京城,熙牧野有很多事要忙,因此也不再有空来找临倚麻烦。她终于得以安静下来,自己一个人倾听自己的内心一点一点砌起高墙的声音。
三日的时间对临倚来说,可称千年,也可是一瞬,她对一切都不闻不问。
当熙成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临倚已经身在帝都。她走出马车,就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目光,和她离开西琪时一样,有惊艳,鄙视,轻蔑,唯独没有那清静如水的温暖。临倚站在高高的马车上一一俯视他们。
她盛装打扮了自己,大红的嫁衣,九尾的凤冠,冷漠的眼神,高贵的言语。她将自己装在了那个名字叫做“皇后”的套子里面,一言一行,都放射出只有她自己才会拥有的光芒。
她随着长长的红毯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满眼的红色延伸到她看不见的尽头,她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也不知道尽头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在等待着她。她只是缓慢的,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熙牧野站在皇宫厚重的宫门口,他斜靠在墙上,一双眼眸专注地注视着那个迎面走来,努力挺直脊梁的美艳女孩。他琥珀色的眼睛在朝阳里绽放出透澈的光芒。
临倚也看到了他,可她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眼中不带任何情绪。
她一直走,一直走到离宫门只有几步的地方。她停下了脚步,忽然回过头,注视着身后高高的蓝天,那样蓝的天,让人看了便会扫净心中的阴霾。可是临倚却是觉得悲凉,她看着天空,想,也许以后都看不到了吧。以后她能看到的,也只有四道厚重宫墙围起来的那小小一方,她再也看不到远处天地相连,她也再看不到天空中恣意变换形态的白云了。
她长久地停在那里,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子生疼,可是她依旧站在那里,身上透露出的,是深刻的悲伤。她却不知道,在人丛中,却还有两双眼睛盯着她,一深思,一意外。
她身后的红毯尽头,站着的是西琪送亲的队伍。他们都麻木地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临倚走向东靖那一道厚重的宫墙,那一扇牢不可破的宫门。他们没有资格跟随她走进东靖皇宫,这一段长长的路,对她来说最艰辛的路,只能有她自己一个人走。临倚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终于转过身,小小的身影渐渐被淹没在那没完没了的红毯的红色之中。
东靖皇宫是一座非常雄伟的皇宫。若从天上俯瞰,便能看到它是方方正正的格局,从东到西直线距离一共九千米,从南到北一共十千米。皇宫中最高的建筑名字叫做摘星楼,大约六丈高。属于皇帝的宫殿是龙熙殿,这里也象征着皇家至高无上的权利,任何妃子不得留宿。属于皇后的宫殿是翊坤宫,那将是临倚未来的家。可是临倚现在并不住在那里。
熙成泰将她领进了一个叫做采芳殿的小殿,让她住在这里等待着皇后册封大典。只有在册封大典过后,她才能住进翊坤宫。
临倚独自一个人坐在采芳殿的正殿之上,看着潋滟和丽云带着彩芳殿的宫女忙进忙出为她打点一切。她的魂魄仿佛已经飞到了天外。她的“光辉事迹”早已经传遍了东靖,想来该是没有人不对她好奇的吧。她心中也很清楚,自己恐怕已经成为了这里所有人心中的坏女人了。临倚呆坐在那里,心里却在想,坏女人就坏女人吧,这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潋滟和丽云似乎也发现了这里的人们对她们三人的敌意,她们做事更加小心翼翼,人也更加沉默。
宫女们没完没了地进进出出,临倚就像一尊雕像一般坐在椅子上,不动也不说话。她当然知道这也不过是东靖为了难为她而耍的小把戏。如若不然,他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这里吗?她要住的地方是否应该提前安排好一切,而不是让她带着一路的旅途疲劳坐在这里看着她们进进出出,还要接受那些猜测的,审视的不礼貌的视线。
无疑东靖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可是,无论如何,她依旧是赢过了他们这一仗。她知道自己不能软弱,也绝不能被打倒。她一旦被打倒,那就所有人都可以将她不当回事。他们现在只能通过这样的小动作,来发泄他们的不满。想着,临倚沉着脸抬起下巴睨着那些对她投来不恭敬眼神的宫女。果然,那些宫女一看到她看自己,便立刻将视线转开,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她。
半晌,一个宫女走到她面前,福了礼,道:“公主久等了,现在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请公主移驾内殿休息。奴婢已经为公主准备好了沐浴。”
临倚不慌不忙,她没有立刻答应宫女,也没有叫她起身,顿了一会,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面不改色,回道:“奴婢彩珠,是这采芳殿的掌殿女官。”
临倚“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彩姑姑。本宫初来乍到,以后还要仰仗彩姑姑多多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