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倚傻愣愣地呆在原地,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这场战争是她为了救阮既言出来才极力推动的。可以说本来这是要发生在很久以后的将来的战争被她提前到现在,虽然正碰上西琪内乱这样一个好的借口。可是她心里知道,就算没有在这一刻发生这样一件事,她依旧会这样做。
可是临倚却从来没有想到她想要的结果会这样快地到来。她一直的设想都是等东靖军队攻占了西琪帝都的时候,她能够光明正大地走进大理寺的大牢里,将他接出来。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这样快自己的愿望就实现了。一时间,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第一个反应是狂喜,接下来的第二个反应却有些耐人寻味,是想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希望能够停止这一场浩劫。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她就知道这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战争不是儿戏,不是她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东西,因为这里面包含的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是很多人,几辈的人兢兢业业以求的结果。换句话说,对这场战争,她已经无能为力。
到这个时候她才能够冷静下来思考,这一场战争到底会改变她的什么?又会改变这个世界的什么?想一想,背心里便出了一层汗。因为她执意而为,早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生命轨迹:自己的、阮正南的、阮既言的、甚至是熙牧野的。
她甚至已经不那么确定自己的决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正确。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在心里产生了愧疚,对阮正南,对阮既言,也对西琪和东靖将要死去的人们。
直到现在,她也才有时间来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将来若是熙牧野真的灭掉了西琪,为了彻底的震慑西琪百姓,让他们真正对旧王朝死心,也为了防止春风吹又生,死灰复燃那的情况。东靖王朝必定不会将西琪王朝留下来。至少那些关键人物,比如说阮正南,比如说阮既言,比如说皇后……。临倚觉得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个怪圈之中去,发动这场战争的初衷是为了救阮既言,可是将来战争结束的时候,阮既言又将会陷入到一个无法预料的危险之中。她很清楚到时候要他死的不会是熙牧野,而会是整个东靖王朝。
忽然之间她就绝望了。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够让阮既言逃出这个天罗地网?她想了一阵,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丽云很纳闷,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明很开心的临倚,后来忽然一下子就脸色苍白,跌坐在椅子上。最后忽然又一跃而起,冲出去了!她一愣,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临倚了。
临倚匆匆出了翊坤宫,便往龙熙殿去。她知道那样的结果不可避免,她也很清楚照现在的情势继续发展下去,西琪必败无疑。她无法对抗整个东靖王朝,那么,她要为阮既言讨得最后一张免死金牌。
熙牧野正在龙熙殿上看捷报。自从开战以来,他已经是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将每天睡觉的时间都用来看奏章。看到临倚匆匆进来,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似乎还有一点生气。
可是匆匆而来的临倚却无心留意这些。她走到熙牧野身边,开口第一居话就是:“我知道阮既言被放出来了。”
熙牧野默默地看着她,眼里掠过了千万种情绪,却没有一种是让临倚能够看透的。半晌之后,他低下头,淡然地说:“出来就出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临倚看着他半晌不说话,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跟他说,于是也就沉默下来。半晌之后,熙牧野忽然抬头看着她道:“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什么话就说,为什么要沉默?”
临倚又是一愣,不明白今日的他为什么这样暴躁。她反倒有些心里没底,又愣了一会才道:“是阮既言的事!”
熙牧野忽然沉下脸来,将奏章重重放在桌子上,道:“你会到这里来难道除了他的事就没有别的事了吗?”
临倚一愣,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听起来怪怪的,让临倚一时接受不了。他接着又说:“若是他的事,我劝你最好三思之后再说。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临倚,那神情让临倚生出自己若是不小心说话就走不出这龙熙殿的错觉。
她沉默了一阵,道:“我要跟你谈一个条件。将来若是东靖攻下西琪帝宫……不管怎样,我要你放过阮既言。当然,作为相应的报酬,我会说服他放弃过往的一切,平静地生活,像一个老百姓那样。”
熙牧野抬起头来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道:“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答应你的条件?”言下之意西琪不存在了,临倚这个人质也就失去了她应该有的价值。
临倚早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在那一瞬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起来:“你知道我救阮既言的决心,你也知道我手里有什么样的王牌。而我要的并不过分,你也知道我的初衷是什么样的。只不过是要他活着而已。并且我能够向你保证,他绝对会受我约束。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后患。若……将来我真的到了约束不了他的地步,你可以连我一并杀死。”
熙牧野看着临倚,眼神复杂,半晌之后他才道:“临倚,为了救阮既言一人的生命,就将整个西琪皇室都搭进去,你觉得值得吗?那些……都是你的血亲。”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临倚的脸色苍白起来,仿佛是被人打了一拳一般,他的脸色也开始苍白起来。这样伤害她,并不是他愿意的。可是她眼里现在只有一个阮既言。忍了又忍,到最后他依旧没能忍住自己说出这样伤害她的话。明明知道她很努力地在生存,可是依旧还是没能忍住去伤害她啊!
她脸上的笑有些惨淡,半晌之后才道:“难道我想救就能救得下的吗?更何况,那些人……与我何干?”
他看着她故作镇定的脸,忽然发现,这个女子依旧是自己初见的那个,寂寞又满心伤痕的孩子。她依旧这样忧伤,依旧被过往的伤痕所折磨。虽然她并不愿意,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亲手将那些她不喜欢的亲人推向死亡,到了最后甚至连自己当作神一样在心里供奉的那个人都放弃了。她的心里到底被割了多深的一刀,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沉默半晌之后,他道:“只要他不再是威胁,我放过他。”说完,他将脸撇到一边不看临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