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倚的病慢慢好了起来,只是精神依旧不好。在那一段生病的日子里,弱柳和丽云一直让熙扬陪着她。快三岁的孩子,好动又活泼,常常做出一些令人发噱的事来,总是能够将临倚逗笑。而熙扬的性格也似乎越来越像熙牧野的,倔强而固执。临倚对此总是无奈,但却像这个世界上所有母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溺爱有加。因为这一刻对她来说,仿佛是老天的恩赐。对于她痛苦动荡的一生来说,这样短暂的欢愉令她格外珍惜。
她每日依旧在翊坤宫里足不出户,熙牧野也依旧每日让人将前方的战报向她做详细的汇报。阮既言的一切又都如此详细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让她有了回到从前的错觉,尽管她幽居在静草堂,可是依旧能够知道他所有的消息。
可还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她想了许久,也许是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这个既言是如此陌生,是从前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宛如地狱使者一般,所到之处便有大片的东靖士兵如秋后收割的麦子一样倒下。
看着每天送回来的战报,看着东靖人对他不满的情绪一天天的堆积,临倚的心也一天天揪紧。他不会是西琪的救世主,他已经无法改变历史的车轮。他现在这样的努力不过是能让这车轮走得慢一些而已。他继续这样执着下去,只会将他自己也拖入到这样的深渊之中。
可是临倚却很清楚,要他停止是不可能的事。他心里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执着,也有着属于他的责任。这些事是他不得不去做的。
她叹口气,将手里的战报丢在一边。在一边玩的熙扬看她坐在椅子上发呆,便抱着自己玩的球有些蹒跚地往临倚身边走来,口齿不清地说:“玩……母后,玩球!”
临倚接过他手里的球,示意他退后,母子两个人就玩起了抛球的游戏。整个翊坤宫回荡的都是熙扬不是人间愁滋味的笑声,冲淡了翊坤宫里的低气压,也暂时冲淡了笼罩在临倚心头的重重黑云。
熙牧野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总是觉得临倚和熙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是最美丽的。因为在这个时候不管她心里有什么样的愁,可是脸上却是只有一个母亲才能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光晕,让她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仿佛是佛坛上*却慈和的神像。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看到了熙牧野的到来,于是玩了一会,便让丽云将熙扬带走:“这个时辰来翊坤宫,是有什么事吗?”她掠了一下因为和熙扬玩球而有些松散的鬓发,却不知道这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里透露出了多少的风情。
熙牧野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却掩饰得极好:“有件事想要告诉你,所以就过来了。”
临倚敏感地发现了他的话,他用的是“告诉你”而不是“和你商量”。是什么事需要他亲自来到翊坤宫告诉她呢?她愣了一下,道:“哦,那到屋里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子,临倚示意弱柳给他斟茶,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临倚才道:“什么事?”声音早已经回复淡然,手里捧着一个官窑的天青色茶杯,温润的釉色衬得她莹白如玉的手指更是突出。
熙牧野忽然放下杯子,叹口气道:“临倚,为什么你只会对熙扬笑呢?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熙扬,再无任何东西是值得你一笑的吗?”
临倚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似乎是没有了。”
熙牧野一愣,道:“那他呢?也不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