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亲征(八)(1 / 1)

在屋子里怔怔地坐着,弱柳就站在一边,陪着她一起,看着窗外的天光一点点由明变成了暗。两人在黑暗中呆了很久,临倚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很庆幸,到现在依然有你,能和我一起呆在黑暗之中。”

弱柳淡淡的道:“身外无物,在光明还是在黑暗,又有什么区别。眼下,你需要从这黑暗中找到一条出路。我们纵然希望你好好的,可是哪一个不是自私的。只不过有你苦心维持现在的一切,我们便都好过。如果有一天你撂挑子不干了,我们便要面对各自的暴风骤雨。现在不过是用你一个人的痛,换来其他人的不痛而已。我是东靖人,所以,对那位西琪太子我不能说些什么。我知道你的挣扎,可是,你要知道,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事。你为什么变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在这个时候,你本来该是最容易做出决定的时候,如果他死了,你所有的苦难就结束了。可是……你想过吗?”

弱柳轻飘飘的话落在临倚耳朵里,犹如炸雷。是啊,孟建国趁现在乱的时候可以浑水摸鱼,对她来说,这也是绝佳的一个机会,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再次挣脱呢?是因为习惯了,还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呆在他身边,岁月静好的时光。

她睁大眼睛,朝着弱柳的方向看了过去,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可她知道弱柳在看她。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不眨,开始刺痛起来,泪水渐渐泛满了眼眶。良久之后,她才说:“我的不幸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各自的不幸。可是对于我来说,牵绊太多。如果没有既言,我不会来到这里,如果没有那个孩子,我不会再次回到这里。可是,说到底,如果没有这些,我现在时不是海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一定。所以,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你说我可以有机会挣脱。可是,当我回到这里来,当我的生命中出现了另一个小生命,你觉得,我还能挣得脱吗?我忍心吗?”

弱柳微弱但清晰的声音从黑暗的那一头传来:“你的内心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也很清楚他现在在考验你,他想看在阮既言和他之间,你到底会怎么选择。我能说的,仅止于此。其余的,只能是你的决定。”

听了她的话,临倚久久不说话。她知道自己没有后退的余地,现在的情势也不容许她这样纵容自己再继续迷茫下去。她站起身,微微活动一下腿脚,道:“外朝的事,不是我能插手的。既然能做的都做了,我们就只静等结果就好了。回去吧,去看看熙扬。”

弱柳倒有些吃惊了,她看着临倚:“就这样?!你真的不管了?”

临倚笑得有些无奈:“现在争斗的不是我和他,这场战争能不能避免,那个解铃人不是我。既然我只是跳梁小丑,那既然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还有什么必要再留在这里呢?这是熙牧野和龙昭南之间的战争,也许孟建国也只是当了一次棋子而不自知。我们不用操心,回去吧。”

自此,后宫一片祥和。临倚的日子开始过得惬意。因为战争的阴云笼罩在头上,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那些人都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烦临倚。甚至有些人已经暗暗打好了包袱准备跑路。临倚看见了只装看不见,依旧每日里看书写字,赏花画画,日子过得分外悠闲,和这阖宫上下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甚至连那骆光,此时也不再来烦她,只和那群大臣每日躲在军机处商量对策,然后每日眉头深锁地离开。

而前线的结果,却让人很揪心。孟建国从东北大营一路行来,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很快,十四个州县迅速收入囊中。这使得帝都人心渐渐开始惶恐。各种流言出现,已经有百姓收拾家当逃离帝都。

可是,也许是一路行来太顺利,孟建国开始轻敌起来。攻打行水的时候,他先是派出一万人作为先头部队,疾行数日抵达行水城外开始对行水进行袭扰,目的就是要让行水守军的心理压力增加。可是这一万的先头部队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才离开三日就和他断了联系。

他一边加强警戒,将八十万人的部队主力驻扎在离行水城一百里远的地方。一边派出另一队人马,可是这队人马依旧没有回来。他这才开始重视这件事。派出人去侦察,回来却说行水没有一点异状,城防也不很严格。

孟建国终于开始犯嘀咕,还没接近行水五十里范围之内呢,对方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损失了将近五万人马,他再不敢小看行水。小心翼翼终于平安到了行水城,再看出城迎战的人,他几乎气得从马上掉下来:自己派出去的先头部队竟然成为了别人的先锋部队,那些人穿的依旧是自己的军服,只在帽子上扎了一根红色的络子。孟建国还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本不该看到的人——龙昭南。

此时,他终于明白,熙牧野和龙昭南早已经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钻。可笑的是,前一个晚上他还在梦着自己登上东靖帝国的皇位宝座!

这场战役并不残酷,东北大营本就是从东靖皇家近卫红顶军起家。那些人中许多人依然是忠于熙牧野的。孟建国的皇帝梦,也仅仅做了三十九天便宣告结束。他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的,也只是身首异处,诛灭九族的下场。

消息传回帝京,临倚正在和熙扬下棋。她并不吃惊,只是看着那个一脸喜气的信使,淡定地点点头让他离开。早就料得到的结果,熙牧野离京是这样一箭几雕的事,他是不会算不到的。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她也知道,他料理完了龙昭南,接下来就会是她。可是,她并不后悔当日传给他的那四个字。她忽然想明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总是她沉默他试探,然后她依然沉默他总是失望,继而她继续沉默他爆发脾气,周而复始,这早已经形成了他们之间的怪圈。她在这样的沉默中,渐渐失去了和他抗争的心,如他所说,他似乎渐渐在征服她,一种另类的征服。

她忽然怀念从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他知道她放不下过去,既然他要自取其辱,那她还有什么好退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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