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孟建国谋反事发之后,东靖朝野对熙牧野的信心更加高涨。他竟然能够在人不在帝京的情况之下轻易主导一场阻击战,而且赢得这样漂亮。本来想乘着东靖被拖入到对西琪的战争中而浑水摸鱼的人在此刻都要三思而行。
时间慢慢过去,冬天渐渐到来。东靖的军费终于崩溃,临倚不得不同意让骆光从沿海富庶的地方以增加赋税的方式收取军费。这样的战争,在开战之前就必须要有旷日持久的觉悟。临倚知道东靖和西琪现在都是筋疲力尽的,只看谁能支撑得更久一点:东靖胜在人多势众,以及西琪的内讧。为这场战争,不管是熙驭风还是熙牧野,没有一刻是放弃准备的。原本西琪和东靖一样是高速行驶的马车,可是废后,废太子等一系列事件让这架马车失去了一只赖以支撑得轮子,这让东靖有机可乘。西琪胜在人心。他们是守卫战,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都很清楚,在这场战争中如果自己不誓死守卫,那么东靖人的铁蹄就要践踏他们的家园,他们的父母家人就要成为东靖的刀下亡魂。因此,尽管西琪输了许多的先机,可是这场战争依旧还是能胶着下来。只看谁的耐力更强。
熙牧野的亲征,让东靖士气大增,在最初的几次战役中却是取得了先机。可是此后,阮既言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不再退却,死守在资源丰富,不易围困的淮海城。熙牧野一时却也拿他无法。两个人都是带着必胜的决心来打这场战。因此,双方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对于前方带回来的战报,临倚渐渐放下心来。看来阮既言的政治才能并不像她想象的这样弱。他在最初和熙牧野相遇的时候,并不纠缠,败了就退。这样做一保存了实力,二造成一种西琪必败的假象,忍辱负重等的就是淮海城这最痛的一击。选择淮海死守想必也是他事先就已经想好的。
如果熙牧野想不出新的方法来对付阮既言,那么东靖和西琪就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临倚忽然觉得这似乎是自己的一次机会。当初她选择和西琪开始这场战争,目的只是为了救阮既言出西琪大理寺的大牢。而现在,哪怕战争不是儿戏,哪怕她无法负担在战争中失去的这千万条生命,她也要让这件事就此而止。
冬月十九,瑞雪之后的第二个早晨,临倚在翊坤宫秘密召见了从北嶙匆匆而来的神秘人。她在书房和他密谈了一整个早晨,连平日最亲近的弱柳和丽云都不得在近前听宣。
此后的腊月初八,一个吉祥的日子,北嶙边境忽然传出了异动。大批的北嶙军队集结边境。隐隐有开战的前兆。龙昭南匆匆从京城赶回西北大营,派出使者质问北嶙守帅秦骧。他得到的答复竟然是北嶙公主出逃,线索指向东靖。
听到这样的理由,临倚有些哭笑不得。他们难道是受了她的启发?找个借口都这样烂。
可是总算是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熙牧野在淮海接到了这个消息,决定班师回朝。但是他却也是不可能这样轻易放弃自己得来的成果。因此,他在淮海扎下了四十万的军队,又将原来的东北大营重新组建起来,依旧驻扎在原来的地方,防的就是阮既言忽然发难,想吞掉他的四十万人的时候,东北大营可以随时驰援。
做完这一切,熙牧野于腊月初十启程回朝,经过二十天的昼夜兼程,终于在除夕之前赶回了帝都。
临倚依旧按照规矩,带着阖宫上下,出城门迎接。
她安静地站在队伍最前面,看着远处疾行而来的人。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经历过了这近半年的军旅生活,没有落拓不羁,依旧是那个站在这世界之巅,闲庭信步的男子。似乎这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让他动容的。
他的身后是纪律严明的,真正的军队。他们的甲胄在早晨初生的阳光下反射着锋利的光芒。虽然一路疾行,可是步伐整齐,动作划一,没有一丝乱象。这样的人,这样的军队,注定会成为这世界雄霸一方的霸主吧。临倚眯着眼睛想。
不多时,他就驰近了临倚。她身后的人们纷纷跪下,仿佛是被疾风吹过的草一般,临倚静悄悄地站在原地,心中生出一丝前尘往事的恍惚。在来之前,她就在想,他未必不会知道北嶙这件事不是她在背后捣鬼。可是她却不知道,他会怎样面对她,会怎样惩罚她。
他下马来,大队的人马在三十丈开外就已经停下,他身边只跟着三四随从。将马交给身后的人,他朝着她走来,面上有着长途跋涉的疲倦,临倚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他走到临倚身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说:“终于……如你所愿了。”
说完这句,他看向临倚身后的人群,颇具威严地说了一句:“都起来吧,便率先朝城门走去。
虽然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临倚的心里依旧升腾起了一丝酸楚的感觉。她的身后没有动静,那些人都还在等她,她不先走,没人敢动脚。她默默在原地站了良久,慢慢转过身,慢慢朝着熙牧野的方向走过去。
待他们回到东靖帝宫,已接近正午。熙牧野大半年不在,帝宫又是一阵忙碌,为的是迎接他的回归。英常侍带着龙熙殿的宫女奴才们进进出出,服侍熙牧野换衣净面。
临倚在龙熙殿外站了一会,并不想现在进去碰壁,便带着丽云又回了翊坤宫。
换完衣服走出内殿的熙牧野只看了一眼龙熙殿外,便问英常侍:“她呢?”
英常侍乖觉,知道他问的是临倚,便道:“在外面站了一会,看这里忙乱,便没进来,这会估计是回翊坤宫去了。”
熙牧野的眼里透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他盯着门外,只冷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英常侍本想开口劝解一两句,可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熙牧野和阮临倚之间,积怨早已经深了。他们二人的心结都太死,不知道还能不能解开。连英常侍这样睿智的人,都对他们两人的将来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