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生死(1 / 2)

余墨痕心绪不宁,又受风声惊扰,睡得很不舒服。她醒过来几次,都看见涂廉坐在原地没动,也没见他睡过去。

涂廉果然是个很有担当的人,即便是如此困苦的情况,他也一力承担着最大的责任,每隔一段时间就探头看看,显然是在检查窝棚的状态能不能扛过这阵风雪。

丹桑心态倒是很好,窝在一边不管不顾,睡得稀里糊涂,鼾声都比别人响亮些。

涂廉肯出钱请“老马”,显然不是请他来睡觉的。

余墨痕看得出来,涂廉不愿把宝贵的时间和补给都白白花费在等待上。

这人皱着眉头,似乎一直在考虑之后的路线;想到什么,也没兴趣跟这支良莠不齐的队伍集体讨论,直接抄起丹桑的烟杆,戳醒这匹“老马”,嘟嘟囔囔地互相怼上一阵。

余墨痕呆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默默腹诽这种对话毫无意义。

反正涂廉怨怼的表情就算明明白白摆上了脸,最后还是得听“老马”的。毕竟在雪山之中,多一分经验,便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她身边的喀律显然心里也乱得很,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踏实。余墨痕终于彻底清醒、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喀律已经跑到涂廉边上,一块儿守夜去了。

余墨痕自认没那个本事,过去只能添乱;只好跟约呷郎旺丹桑几个挤在一处取暖,摩肩接踵,不分你我。

她这时候反正也无事可做,不由开始乱七八糟地想东想西,竟然又想起她娘来了。

她娘据说有个不错的出身,娘家人做过官,只是官场上折了戟,才落了个发配哀葛的下场。她娘作为闺秀的人生,就此转了个又急迫又潦草的弯,突然成了徙流的犯官之后,还不得已嫁了个当地的流氓——也就是余墨痕她爹,闺秀的幻梦只好转嫁到了余墨痕身上。

余墨痕小时候,家里就已经穷得要死。就是这种境况下,她娘还要费劲给她传授无处展示的规矩,天天强调男女之防,纠正她言谈举止行坐,防止她成为下一代流氓。

然而余墨痕此刻的行为显然有负亡母重望。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冰窟似的窝棚里蹲了多久,骨子里那一点遗传自老爹的匪气,已经收不住了。

这会儿,她很想出去弄点雪来,捂化了,可以拌点麦粉给大伙儿吃。

她先前困倦的时候只是想睡;这会儿清醒了,那种干渴和饥饿,简直逼得她要发疯。她扫一眼周遭众人的苦相,便知道他们的感受也差不了多少。

余墨痕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主动撺掇约呷跟她一起出去了。在哀葛的时候,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她多年积累的自控力显然正在失去作用。

按照这支队伍出发时就定下的规矩——也是山里活命的规矩,她不能一个人脱离队伍。涂廉和喀律守在门口;丹桑要好好休息,毕竟后面的路都要靠他;郎旺是余墨痕不愿去招惹的;只有约呷,看上去一副挺好说话的样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余墨痕想要饮食的渴望实在是太强烈了,她竟然听到自己那一通胡吹里相当自然地冒出了几句脏话。

得了吧,她想着,什么闺秀,见鬼去吧。

涂廉却突然看向这边,盯着约呷看了一会儿,道,“你脸色不大对。”

余墨痕赶紧闭嘴,仔仔细细把约呷打量了一阵儿,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老马”丹桑闻言,也磨磨蹭蹭地坐起身,看了约呷一眼,就道,“你嘴巴乌成这个样子,肯定脑仁疼得要死,还想吐,是不是?”

约呷显然被说中了,苦着脸点点头。

余墨痕恨不得从门缝里溜出去。

所有人的脸都冻得发白,她不具备涂廉和“老马”那种建立在丰富经验之上的洞察力,根本看不出约呷和其他人的区别。

但她跟着这支队伍,一路耳濡目染,也知道在如此之高的雪山上,这点看似不起眼的症状,也有可能会要命的。

余墨痕心里愧疚,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赶紧伸手帮约呷松了松风帽,道,“你先歇着,想吐就吐,我……我想办法给你弄点水来。”

“你乱充什么行家?”郎旺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对着这边冷笑道,“小姑娘,先管好自己吧。”

“我自然不是行家,”余墨痕转头去问丹桑,“约呷这个样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得先在这里歇一歇,观察一下,”丹桑也不好妄下结论,“挺过去了就还能往上;实在不见好,就只有下山了。”

“别吵了,”涂廉看一眼外头,脸上突然隐约闪过一点哭笑不得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雪停了。”

他盼这一刻,已经盼了许久,原本该欣喜地立即带上所有人立刻出发;然而他的伙伴约呷却出了状况,不一定能够继续往前。

涂廉还在纠结,郎旺已经一把将行囊甩到背上,对约呷道,“小老弟,咱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估摸只有半天脚程。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利索点跟上。”

约呷点了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去实在勉强得很。

他没有选择退,余墨痕却衷心希望他退。

还有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呢?

丹桑则露出了些许奇怪的神色,道,“传说里山中金脉所在的那片地方,半天可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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