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甚至有传闻说,卫家的人出门办事,吃住采买,都是绝不需要去别家的店的。
余墨痕听闻此事,很是吃惊。毕竟她在哀葛的时候,完全没有听卫临远讲过,他们家在中原的势力已经如此强大;甚至到了临海县,她听卫临远说得最多的,都还是商贾之人的艰难。
不过她转念一想,连飞庐溯风在京畿附近爆炸这样相当严重的事故,卫家的人都能够压下来,以致于余墨痕在帝都从来没有听人讨论过此事……或许卫家的实力,真的早就超过了她能够想象到的程度。
既然如此,那么卫临远不管是驻守在临海县,还是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去了琼门,抑或真的卷入了元凭之所提到的私贩千岁金的暗流,也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余墨痕只担心两件事情。其一,就是此番她和元凭之前往琼门,虽然自称代表机枢院,实际上还是大齐帝国的军士,真正想问的,是作乱的山匪手中那批千岁金的来源;如此一来,她和卫临远弄不好会站在对立面上。
余墨痕不敢去想,她和卫临远之间不算深厚、却也并不浅薄的友情,究竟会遭到什么样的考验和打击。
她终究还没完完全全变成一个白眼狼,卫临远从前帮她做过的事情,她是实实在在地记在心里的。
元凭之在哀葛的时候,也见证过余墨痕和卫临远当年建立在功课买卖上的友谊。他虽然正是考虑到这层关系才决定带着余墨痕去,却也清楚明白地对余墨痕说过,并不希望她因为这件事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
“我们如今其实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元凭之言语之间带着点歉意,“具体要如何行动,你可以自己定夺,不要想太多。”
余墨痕所担心的第二件事,就是以卫家如今的势力,再看到她这个不该出现在卫临远面前的“想攀高枝的女人”,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恐吓她。
毕竟上一次卫业醇派出了弋小艄来监视她,虽然只是给余墨痕敲敲警钟,却也成功地把她狠狠吓了一跳。
余墨痕跟元凭之一番合计,便干脆暂时抛却了她自己的身份和姓名,改扮成一个少年模样。此外,她和元凭之虽然可说是同门,但这层关系解释起来毕竟有些复杂。
两人便决定暂且将真正的师范陆谌略去,余墨痕直接充作元凭之的门生。
这其实也是为了便宜行事考虑。
大齐帝国之中,男女地位始终存在相当大的差距,唯有帝都情况,大约是因为深受长公主的影响,情况稍微好些。比如凌艾这样有风度、有自信、有能力的女孩子,在帝都就并不少见,机枢院的人对待凌艾,也都是颇为赞许的态度;余墨痕从前因为自身能力欠缺导致的种种失败,也很少被归咎于她的女子身份。
嘉沅江以南的地区却很是不同。这里纵然也有琼门和临海县这样富庶的城市,但是女子的地位,却并没有随着财富的积累和生活水平的变化而上升。余墨痕虽然深恨这种无稽的区别对待,但她此番前去的目的非常明确——她毕竟是跟着元凭之一起探听消息,并不想跟这种相对落后的地方风俗多纠结。
此外,余墨痕扮成少年郎,倒也有些得天独厚的优势。
余墨痕的长相,是一早就被卫临远下过“不好看”的定论的。余墨痕虽然不甚在意她那张显然不能用来赚钱的脸,从前跟卫临远闲聊的时候,却也说起过初见时给彼此留下的印象。
当时的卫临远毕竟还是讲武堂的学生,手上有做不完的功课要求着余墨痕完成,解释的时候便刻意找补了一番。卫临远硬说他初次见到余墨痕的时候是眼瞎失言,余墨痕那副长相其实还算生得不错,只是五官偏英气,缺少了一点女孩子家生来该有的温婉柔媚。
他为了说服余墨痕自己并不是在胡扯,还特别表示,这种英气的长相本来也可以被认为是另一种不同风格的美,只是余墨痕平日总是一副臊眉耷眼的贱民形象,五官上仅有的优点都给冲淡了。
余墨痕觉得卫临远说得也算有道理。但是她一个姑娘家,被卫临远几次三番以不同方式指出不够美的事实,多少还是有一点不愉快的。
这种小女儿式的不愉快,如今终于终结了。
因为元凭之给出的评价是,“你这番打扮的确英气得很,不过细看下来,其实还是个气质很独特的女孩子。”
他的本意其实是叫余墨痕有个准备,万一扮相被人揭穿,暴露了女子的身份,也不要露了怯;可是他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很动听,虽然本质上和卫临远那张狗嘴里强行吐出来的象牙差异不大,还是惹得余墨痕暗暗地高兴了很久。
元凭之做事的风格一向讲求游刃有余,所以他已经提前找好了混入琼门诸多商贾之中的理由。
余墨痕因为对元凭之实在信任得过分,她自己又不愿意多事,一直也没过问;直到元凭之与琼门的商会接洽的时候,她才听到了详细情况。
这一听,余墨痕心下不由半是吃惊、半是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