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策反(1 / 2)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余墨痕的音调变得尖厉起来。她心里有一个小计谋渐渐成型,促使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然而这种质问的态度,也的确是真情流露。“我记得涂廉说过,他不会再带人去搏命的。”

“他当然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郎旺从前跟涂廉多有龃龉。但是提起涂廉的时候,郎旺脸上闪过的,却还是景仰的神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能有别的办法谋生,我们这些人上山去做什么?”郎旺苦笑道,“蚩鲁山那一趟之后,涂廉就没有做过头领了——他自己跟着别人的商队去拼命。”

余墨痕心里一痛,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郎旺道,“我们散伙了以后就各顾各的。我只听说,涂廉因为学会了你从前设计的那些机械,在这一行里很吃香。西凉那一带进山的商队,很多都点名要找他。”郎旺的眼神满是唏嘘,“涂廉仗着有这些东西保护他的性命,几乎是来者不拒,马不停蹄地上山,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

“可是山里的风险,光凭工具,是绝对不可能全部避开的……”余墨痕喃喃道。

“就连你这种只正经进过一次山的小姑娘,也明白这个道理。”郎旺苦笑道,“可是那些工具委实帮了涂廉太多忙。我最后一次遇见涂廉的时候,他居然说,自己单干之后一直很顺利,或许是运气真的不错……”郎旺重重地叹了口气,“咱们从前几时听过涂廉说这样的话?我们这一行,一旦信了运气,难免就会疏忽。那是要送命的。”

余墨痕心下震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涂廉学会的那些工具,是余墨痕离开讲武堂之后,最早独立完成的作品。虽然以她现在的见识来看,那些东西实在粗糙得很,她心里却一直很为之骄傲。

然而现在郎旺却告诉她,那些本来为了保护进山的人而设计的滑车、锁套、绳结,它们带来的种种方便,竟然间接地导致了一个人的死亡。

那并不是普通的一个人。那是涂廉。

余墨痕如今有多信任元凭之,在蚩鲁山上的时候,就有多信任涂廉。

“可是这并不是工具的错。”余墨痕强打精神,有意摆出一副怒色,“你说这些话,是故意要怪我吗?”

郎旺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余墨痕刻薄道,“从前在队伍里,你就天天跟我过不去。说我弱不禁风,不准我进山,撺掇大伙儿打发我回家去。现在也是一样。你来这里,根本就是为了替你的主子说话,专程跑来跟我作对。”

郎旺本来就不是个脾气温驯的人,见余墨痕一直是这副态度,胸中的怒火终于憋不住了,“你这女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究竟是谁不讲道理?”余墨痕简直把卫临远那套强词夺理的形貌学了个全套,“我可记得,就因为涂廉是个齐国人,你一天到晚地挤兑他。可是现在呢?你自己不也成了齐国人的奴才?”

“你不也是一样?”郎旺怒道,“你现在是镇南军的人,对不对?你难道不知道,镇南军就是齐国人当年用来攻打图僳人的军队?”

“我跟你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图僳人。”余墨痕冷着脸,背转过身,“送客。”

老板他们三个刚走,余墨痕便立刻请托一位军士给卫临远送去一封信,叫他借助商会的关系查一查,郎旺在老板的队伍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她对付郎旺时的那副尖酸样子完全是临场发挥,为的是叫老板以为他们二人的交情已经寡淡下去。她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和卫临远联手,把郎旺这个从前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伴拉到镇南军这一边,借由此人挖出老板的罪行。

郎旺或许是真的给她惹毛了。但是他的举动,倒是恰好契合了余墨痕的打算。

余墨痕并不是不担心。她觉得自己的话实在很过分。要是郎旺不仅领会不到她的意思,反而记恨上她,那么之后的事情,恐怕就不会很顺利。不过事已至此,余墨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即便最后没有成功把郎旺挖过来,赔上的不过是她跟郎旺的交情。

换句话说,即便失败,这也不是一笔太值得她愧疚或懊悔的买卖。

余墨痕觉得自己真是凉薄极了。

余墨痕回到镇南军中,重新见到颜铮的时候,突然难得地想让这个不算很亲密的朋友挤兑自己几句。颜铮虽然刻薄,说的话却都很在理,暂且借来当个诤友,刚好可以拷问一下余墨痕越来越看不清楚的自己。

可是颜铮的第一句话却是,“元将军呢?”

余墨痕摸不着头脑,脱口道,“他没跟你说?”

“怎么没跟我说,你们两个不是号称直捣敌营去了?”颜铮道,“只是照元将军的意思,你们还要在琼门耽搁两三日。你怎么这就跑回来了?难不成是力有未逮,临阵脱逃啦?”

余墨痕也不生气,“要挖出山匪那批千岁金,这可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她听颜铮话中的意思,意识到元凭之或许并没有告诉他去嘉沅江的事情。

不过与颜铮相比,她其实也并没有更了解元凭之究竟去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替元凭之打了个马虎眼,“至于元将军……他那个人,你也知道的,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太受欢迎的人,很容易被人耽搁住的。”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