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远查到的信息相当详细。据他信上所说,郎旺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却借着那块珍贵的点金石,在陈老板的商队里换来了一个不错的职位。而且这个人嘴皮子功夫不错,平素又重义气讲胃口,在商队里很有些威望,也颇得陈老板欢心,因此很受器重。
余墨痕之前读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其实还不置可否。陈老板老奸巨猾,他所表现出的重用,未必就是真的重用;至于郎旺,在她自己的印象里,依然是蚩鲁山上那个怼天怼地谁也不服的莽汉,这人油腔滑调是真,能讨人欢心就不一定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人的性格总是会变的。她自己这一路走来,就常常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性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郎旺遭遇过的事情,未必就比她少。再加上郎旺先后经历过约呷和涂廉的死,或许他当真变得沉稳、亲和了些,也说不定。
真正叫余墨痕生出信心的,还是卫临远写在后头的话。
他说郎旺果真如余墨痕信中所说,是个很重钱财的人。卫临远自己反正财大气粗,一向认为能用钱解决的事就是最简单的事,因此他按照余墨痕的计划,以替元凭之追查点金石为由,找到郎旺接上了头。晓之以情,动之以巨额钱财,以千金为诺,硬生生把郎旺拉到了己方阵营。
卫临远和郎旺虽然都是余墨痕的老熟人,他们两人之前却没有什么交情。“你这种读书人肯定很难理解,”卫临远的信和他本人说话的口吻一样,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志得意满,“这就是有见地的商人之间的臭味相投”。
他写信的时候,已经通过郎旺,摸到了山匪的千岁金来源——果然就是陈老板私贩的货。不仅如此,他们连储存地点、运输途径这些关键信息,都已大致有了数。
余墨痕一面叹服卫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脑子,超额完成了她布置的任务;一面担心他会把这么大一笔资财算到她头上。她之前在信中嘱托卫临远花钱买通郎旺的时候,还打算腆着脸跟镇南军报作公费。
没想到,卫临远信里直说了,买通郎旺的那笔钱就算是他为大齐帝国的江山出一份力,也不枉他那在朝为官的未来丈人给他行过的无数方便。况且卫家在琼门的产业被点金石和千岁金的事情打击得千疮百孔,能好好收拾一顿陈老板,卫临远自己也开心得很。
在元凭之和颜铮面前,余墨痕只添油加醋地禀报了卫临远的报国之心,全然把自己那点抠门的小心思略了过去。她一面说,心中一面慨叹,卫临远已经不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了,他变得这般可靠,行动这般迅速高效,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听起来确实靠谱,”颜铮总算服了气,将手一抄,道,“你倒是认识不少有意思的人。”
“小余这样又聪明又坚韧的孩子,人们总是乐意结交的。”元凭之信手拈来地夸了余墨痕两句,又道,“这果真是个好消息。只是我尚有一点疑虑。临远能用钱打动这个郎旺,旁人或许也能。这种合作,似乎脆弱得很。”
颜铮也点了点头,“千岁金之事,实在紧要得很。这个人若是靠得住还好,若是靠不住,没准是个麻烦。”
余墨痕就道,“其实我早就有个主意……只是还得请元将军定夺。”
元凭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但说无妨。”
余墨痕道,“以我对郎旺的了解,他对于钱财如此执着,多半是因为过了太多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从前说过,从事这些时时刻刻都要准备送命的勾当,只是因为没有别的本事糊口。所以我想,倘若我们能给他一份稳定的职位,或许更具有诱惑力。”她顿了一下,道,“所以我的打算,是把郎旺安排到京畿的衙门,做个差役之类。这类职位的饷银虽然不高,但总比他在商队里出生入死要稳定得多。”
“真有你的。”颜铮戏谑道,“自己还是个没编制的预备役,就开始替别人谋划前程了。”
余墨痕颇为光棍地摊了摊手,道,“我也知道自己没这个权力,所以才斗胆说给你们听听。若是不成……”她颇为心痛地闭了闭眼睛,“那就只能继续让卫临远花钱了……”
元凭之见状,不由笑了一下,就道,“你这个提议其实不错。倘若郎旺能替咱们斩断那批千岁金的源流,便是一笔相当大的功绩。将来要给他安排一个小职位,自然再容易不过。”
得了元凭之首肯,余墨痕和卫临远越发放开手脚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