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猛一睁眼,却已然来不及了——余墨痕立刻就听到了几声咳嗽。根据老孟的说法,原本遭到了烂柯所迷、此刻正身处虚无之境的锦娘,居然眼看就要清醒过来了。
那玉瓶之中,应该是能够解开烂柯药效的东西。如此看来,凌艾来得虽然仓促,却对这边的情况有着相当清楚的预判。余墨痕曾经注意过,凌艾平日里最不喜欢这些拖沓的首饰,她那天鹅般优雅的颈项一向是裸露的,这种给自己拴上一个玉瓶的累赘举动,实在不像是凌艾的风格。
老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锦娘便已悠悠醒转,她想要起身,很快便留意到周身绑缚的螣蛇索;她那双初初醒来便已是光华流转的美目四下一看,疑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她的声音却是不愠不火,独有一种慑人的威慑力。
凌艾突然扮了个鬼脸,拉上余墨痕,往边上跳了一跳,毫不犹豫地撇清道,“我们也是刚到。”
老孟:“……”
“我本来不想把你绑起来的……”老孟看来不仅不愿意伤害锦娘,连反驳她或者无视她都很难做到。他有点艰难地开口道,“可是为了把你那身居高位的夫君请来交一交心,我也只好如此了。”
余墨痕听得心下一凛。按照老孟之前所说的话,这个交心的意思,显然不是倾谈,而是以命抵命。
“你胡说些什么?见陆谌的机会多得是,我从前也几番试图让你们二人重聚一番,互相把话说清楚。你都没有答应。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锦娘显然没有上当。
“锦娘说的是,几位顶好能说清楚。”凌艾在边上煽风点火,“不然老陆先生的性命怕是堪忧。”
锦娘愣了一下,声音不由低了几分,“你……这么多年了,仍是不愿意放下,是不是?”
老孟只是叹气。
锦娘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先前还疑惑的很,你明明与陆谌交恶,怎么我一提起他需要一个人帮忙设计水下偃甲,你就毫不犹豫地跑来了。”她平素也是个颇为淡定的人,然而事关陆谌,她便也有些激愤了,“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帮我,难不成是早有预谋?”
老孟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她。余墨痕眼见这个满肚子歪理的老人家突然成了锦娘的手下败将,险些笑出来。
可是她一想到,即便是在这一处看似安全的溶洞里,如果不是凌艾挥枪相救,她这条小命或许就已经交代了,立刻便很有些后怕。
锦娘看了老孟一会儿,忽然将声音放软了些,“其实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你一方面怨恨陆谌,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对所有人都有亏欠,是也不是?”
老孟苦笑道,“话都被你说尽了。”
“罢了。我早该想到,事情总会走到这一步的。”锦娘抬眼看了一看,对凌艾道,“既然小凌你也在此处,不妨就做个见证。有些事情,我已经憋在心里许久了。”
余墨痕心中啧啧称奇,凌艾这个常常被派去作见证的兰台秘书,在这种地方都能派的上用场?
凌艾却点了点头,就道,“我这里也有些话,想要对锦娘你还有前辈做一番告解。今日看来是个不错的时机。”她在这里,原来也是有原因的。
老孟道,“我可没有同意……”他话说到一半,便被锦娘的眼神堵了回去。
余墨痕看得无奈,心里只希望,老孟能够念在锦娘的面子上,千万不要又突然妄动杀机,否则她作为在场的人当中实力最弱的一个,万一凌艾和锦娘没顾上她,她可能没办法自保。
只听锦娘道,“你怨恨陆谌,不过是因为当年据说是他揭发了你和徐达的事情。才造成了后来的一系列惨祸,是也不是?”
老孟叹了口气,半晌才点头答应。
锦娘就道,“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你说,当年揭发的人是我。你为什么始终不肯相信?”
老孟摇摇头,“你总是如此替陆谌遮掩。当年重压之下,你都从来不曾辜负我和徐达的信任;又怎么会将此事上报机枢院?”
锦娘正欲继续说话,凌艾却轻轻咳嗽了一声,将几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这件事情,也并非是锦娘你以为的那样,”凌艾脸上虽然仍有些许难色,却还是开了口,“真正造成这些悲剧的,其实是我的母亲。”
“你自己掺和进来也就罢了,又何必平白扯上你母亲。”老孟摇了摇头,显然没有打算相信凌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