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难道没有想过,”凌艾苦笑道,“我母亲自称悬壶济世,为何给前辈你的药物,俱是销魂蚀骨之流?”
“这是我自己向凌夫人求的。”老孟说着,带点歉疚地看了一眼不止一次被他下了烂柯的锦娘,“凌夫人纵然是医中圣手,但毕竟没有为我提供药石的义务。她这些年来,愿意不断派人将这些止痛的药物送给我,勉力减轻徐达的痛苦,我已经很感激了。”
余墨痕腹诽道,老孟当然感激了,这些药物简直可以当做武器来用。要不是她之前用过凌艾给的青囊里的药物,以至于烂柯对她没有效果,没准她现在还躺在溶洞里不知死活。
老孟看一眼她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又找补了一句,“这些年来,我也遵守对凌夫人的承诺,从来没有将这些止痛的药物滥用。”
“你这话倒也不错。”锦娘无奈道,“除了徐达,每每就只有我中招。”
“这实在是迫不得已。”老孟抱歉道,“上一次你伤势太重,我不忍见你那般痛苦……至于这一次,也委实是不希望叫人误会你跟我同谋。”
“以后不要用这些药物了,”凌艾很诚恳地插嘴道,“会成瘾的。”
老孟不再说话,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锦娘却无所谓地笑了笑,安慰他道,“偶一为之,倒也没有关系。小凌事后会尽量帮我减少这些药物对身体的影响。只是苦了徐达。”
“无论如何,”老孟缓缓开口道,“阿锦你也好,凌夫人也好,都对我恩深义重。我此生实在对你们不起。”
“就不必算上我母亲了。”凌艾顿了一下,苦笑道,“徐先生许多年来不得不靠着这些毒药续命,其实也是拜她所赐。”
老孟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毒药终究是毒药,一时拿来应急倒也罢了,我母亲却让徐先生用了近二十年的毒药,实在有失医者仁心。何况她若是真的有意相救,二十年的时间,也该足够研制出真正能够拯救徐先生的良药。”凌艾指责起自己的母亲时,居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是故意的。”
“凌夫人对我解释过,徐达体内沉积了太多各式的药物,毒性已入肺腑。凌夫人这些年来再想施救,也已经无能为力了。”老孟仍然没有指责凌夫人的意思,“这事也不必再提了。”
“前辈如此宽宏大量,我只好替母亲谢过。”凌艾无奈道,“只是我母亲做过的事情,无论如何,实在不应该算到陆老先生头上。前辈这次报仇,怕是找错了人。”
锦娘似乎也深知内情,却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失言在先,凌夫人也不至于如此。”
老孟疑惑地看着她们俩,似是有话要问,却终究没有开口。
凌艾却很平静地道,“我便将实话说了吧。当年我母亲恋慕前辈,你老人家可知情?”
老孟立刻就露出一点尴尬而神色,锦娘却苦笑着摇摇头,“孟秋这么细致的人,又怎么会没有留意到?”
余墨痕还是第一次听到老孟的大名。只是人家已经聊起了上一辈之间的恩怨,她却坐在这里动弹不得,连回避一下都做不到,简直如坐针毡。
凌艾留意到她的表情,就道,“前辈若是觉得墨痕留在这里不太方便,不如就先放她回去……”
“这不行。”老孟断然拒绝道,“我并没有相信你的话。”
余墨痕无可奈何,只好靠在一边,尽可能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凌艾无力相救,也只好无奈地与她对视一眼,笑了笑,继续道,“也罢,说回我母亲。她自恃才貌、家世皆远胜于旁人,可从来没有想过,也会有被人家拒绝的一天。”
老孟虽然不愿提起这些旧事,却也只道,“你母亲的确是天之骄女。只是世上的事情,原本就十有八九都不会如意的。”
“可是前辈也该知道,以我母亲那种骄傲的个性,她断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凌艾道,“她听说前辈你拒绝她的原因,竟然是倾心于徐先生,气得简直想要将徐先生千刀万剐。”她说着又苦笑道,“她也着实是做到了——徐先生这些年来受的苦,恐怕不亚于千刀万剐。”
余墨痕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老孟和徐夫子之间,竟然是这种关系。
老孟却恐怕已经见惯了这种吃惊的表情,全然没有理会余墨痕,而是淡然道,“既然如此,我也若是逼迫她出手救助徐达,岂不是太强求于她。她这些年来能够给予我止痛的药物,已经很尽了一番心力。”
锦娘却道,“你自认有负凌夫人,总是不愿将她往坏处想。可是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过,徐家当年几乎灭门的惨案,根本就是我和凌夫人闯下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