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突然看见水下那原本岿然不动的蜃龙有了动静,立刻将几人向身后挡了一挡。下一刻,蜃龙吐出长臂,一枚炮弹自其中发射而出,堪堪打在了余墨痕他们附近的岩壁上。
看来陆谌也终于沉不住气了。
老孟立刻就红了眼,眼看就要冲将出去。
锦娘却拉住他,大声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陆谌是刻意打偏了方向?他根本无意伤害徐达,你别跟着发疯。”
然而这种情况之下,老孟的心中恐怕只有徐达,断然不会再为陆谌考量了。
凌艾叹了口气,正要上前,元凭之却上前给了老孟一记手刀。
凌艾:“……你还真是下得去手,那可是你爹。”
元凭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若是不出手,你恐怕就要下药了——凌夫人的药蚀骨噬心,我还不如让父亲受点皮肉之苦。”
凌艾无奈道,“对待前辈,我还是有分寸的。”她话虽如此,眼看老孟已经昏厥,便随元凭之去了。
余墨痕给那炮弹吓得一哆嗦,这会儿才刚刚缓过劲来。她只觉得这几个人真是纠结,仿佛每个人都处在两难的境地,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顾虑,唯有她是个莫名其妙牵扯在其中的局外人。
但既然已经不幸牵连其中,何不干脆趁此发挥一番作用?
她动了动手指,给自己鼓了鼓勇气,开口道,“不如我去好了。徐夫子和陆师范……两位毕竟都是我的老师,我实在不忍看他们操戈。况且他们两人与我也终究有些师生之谊,或许……或许都不会为难于我。”
元凭之自出现在溶洞中至今,始终没有特别留意过余墨痕。此刻他听得这话,那副惯常带着三分暖意的目光终于投向了余墨痕。他温言道,“小余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与我而言,他们二人又何尝不是有传道授业之恩?我陪着你一起去。”
余墨痕之前开口的时候,只是强撑着一股勇气。毕竟前边开火的双方手中都有重型武器,她此去一不留神就可能会遭到误伤,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的;但是此刻元凭之主动作陪,她一颗悬着的心,竟然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她不知道元凭之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保她周全。只是一直来,她对这个人的信任都到了过分的地步。
余墨痕点一点头,微笑道,“好。”
锦娘看了看尚未醒转的老孟,眼下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点头同意了。凌艾则将火绳枪递给余墨痕,道,“我出现在外面,恐怕也会惹徐先生不快。你学过枪械的用法,不妨带上这火绳枪,以防万一。”
余墨痕点一点头。她其实不太明白凌艾为什么不将火绳枪交给元凭之。不过以元凭之和那两位交战正酣的夫子们之间的关系,要他开枪,很可能是一件格外为难的事情。
元凭之只看了老孟一眼,没再说话,便带着余墨痕向外走去。
好在争战双方原本也都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元凭之和余墨痕一暴露在他们视野中,两边便都暂时停了火。
余墨痕松一口气,抬头找见徐夫子的位置,眼见那个老人家少见地裹上了一身重甲、肩上支着没准比他自己还重几分的武器,心里不由很是感慨。她上前遥遥地行了个礼,高声道,“徐夫子,可还认得学生?”
“咔哒”一声,徐达将面甲放了下来,看了她几眼,道,“不错,现在看起来有几分姑娘样子了。”
余墨痕闻言,只有苦笑。徐夫子对于女子的看法,永远都是这么顽固又刻板。
她想了想,便又高声道,“此刻虽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可是夫子你的话实在是叫人不平。我早就说过,我投身偃甲之学,并不是为了……嫁人。这一年多以来,纵然有些长进,也该是长进在学业之上,夫子却只留意……留意我形貌上的变化,实在叫我好生气馁。”
这番话的确出自肺腑。倘若只有徐达一个听众,或许还顺畅些。然而如今有元凭之在侧,余墨痕那怯懦的磕巴,一不小心便露了头。
只是话已出口,断然没有收回的余地。余墨痕纵然表现不佳,也只能如此了。
徐达仍是一脸的不屑,“黄口小儿,简直大言不惭。”他话虽如此,口气却渐渐软了下来。
余墨痕揣摩着徐达的心思,估摸着自己或许有几分机会,便道,“我此番大胆前来,只是因为有一番话,想请徐夫子评一评,是否有几分道理。还希望夫子看在我冒死过来的份上,放下手中武器,听我废话几句。”
“你若是来劝我放过陆谌,那么大可不必。”徐达顿一顿,忽然道,“我原本就没打算收下陆谌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