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陆谌就批准了余墨痕和元凭之前去探查玄女祠的申请,速度快得有点出乎余墨痕的预料。
预备役要完成的训练很多,余墨痕因为受了禁闭的刑罚,不得不全部中止,几乎完全是停步不前。她禁闭之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暂露头角,眼下,恐怕又要落下别人一大截了。她原想着趁这几日抓紧恢复,没想到刚把千机弩的准头找回来,陆谌便打算送她走了。
“偃甲之学,说到底是一门以实战应用为目的的学问。你的基本功已经打得很扎实了,像这种出去历练的机会也很难得。到处看一看,总会有所裨益。”
他这话说得实在轻松,余墨痕简直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陆谌可能是专门找个机会给她出去散心的。
不过她仔细一想,机枢院对预备役的考核,其实已经不太能够影响她的人生了。她心里纵然很想在卒业式上扬眉吐气一把,但事实却是,不管她到时候能不能获得前七的名次,她都会被派往西凉南面那片神秘的海域。留在机枢院的机会,作为一个专属于优秀人才的奖励,怎样都与她无缘。
她原本的志向,也不在于钻研那些从来都叫她看得云里雾里的配方、蹲在天工炉边上手忙脚乱地冶炼材料、轮转学习各种她将来不一定能够用得上的知识。相形之下,或许多往西南跑几趟,反而更能够帮助她积累一些有用的经验。
西南一带只是一个模糊的概述,所涉及的地域面积其实相当广阔。余墨痕和元凭之这一次前去的目的是要查探玄女教的底细,两人便将所有关于玄女教的卷宗摆出来一一查看,用分类计数这种简单的方法,来确定玄女教的活动最为猖獗的区域。
他们最终定位到的,是一个叫做承霖的小县。那地方并不如何繁华,县内却足有六座玄女祠,周边城市、村落的女子,也常常会前往朝拜。
余墨痕和元凭之都不是拖沓之人,一旦确定路线,立刻便决定出发。
只是玄女教这股势力所能影响的范围相当广袤,他们两个想要隐藏身份,就不能动用机枢院的车乘。出于这个理由,两人还没有过嘉沅江,便将一切用度降到了平民的水平,一路舟车劳顿,几经辗转,劳碌了大约十几日,总算抵达了那个偏安一隅的承霖县。
元凭之纵然天生有一种洒脱气质,平日里毕竟是个相当讲究的人,恐怕从来没有遭受过这么长时间的颠簸。如此一路折腾下来,他的脸色看去也欠佳了。
对于余墨痕来说,这种辛劳倒也不算什么。她小时候便已经受过了很多苦楚,所以与旁人相比,总要坚韧一些。
只是她毕竟出身哀葛那样的小地方,自认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乡土气。她见元凭之这副形貌,心里不由有些好笑,便戏谑道,“这感情好,咱们如今既然如此灰头土脸,进了县城,不妨扮作一对从乡下来的兄妹。”
元凭之却道,“你是家中独女吧?”
余墨痕一愣,还是点了点头。其实她父亲也曾提起过,想再给她生一个弟弟。只是她父母都还在的时候,家里便已穷得揭不开锅,越到后来,越是每况愈下。在家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的情况下,余墨痕能长到这么大,多半都要归结为自己努力。若是再生一个男孩从头养起,恐怕就算把余墨痕卖掉,也是很难养活的。
这些旧事已经成为余墨痕记忆里的断简残篇,兴不起什么波澜。她只是不明白,元凭之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元凭之就解释道,“但凡是一家人,形貌上总有些相似之处。你因为是图僳人和齐国人的孩子,长相上其实有许多异于齐人的特征。这些特征纵然不甚明显,跟我站在一起,也很难冒充是兄妹两个了。”
余墨痕明白了元凭之的意思。她虽然长相略有些英气,但鼻梁不算高,眼型、鼻头也略圆,单从五官上看,其实是一张比较柔和的脸。元凭之的眉眼则要深邃得多,余墨痕扮男装的时候,都不如他俊朗。再加上两人气质上的差异,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人。
余墨痕想了想,就道,“不如这样,我再扮一回少年人,权当是一对朋友结伴出游。”
她说着便有些不敢去看元凭之。她虽然自认和元凭之关系不错,却很难说自己是否够得上自称元凭之的朋友。她如今也取得了些不错的成绩,跟颜铮、凌艾比起来,也输不到哪里去;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还不能够完全平等地站在元凭之身边。
元凭之却有点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若扮成男儿,又如何能够进入玄女祠?”
余墨痕立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