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怨女(1 / 2)

这背对着他们的诡异女人,难道就是凌夫人?

余墨痕暗暗叹了口气,心道难怪玄女娘娘能治疗瘟疫。凌夫人本人,不就是个颇具盛名的医女?

可是,她跟凌艾认识了这么久,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凌夫人。就连凌艾的父亲凌竟丞,也只远远打过几个照面——余墨痕先前自认不是个足够优秀的预备役,每每看见堪称人之楷模的机枢卿大人,便愈发自惭形秽,只想绕着道走。后来她的学业总算有了些起色,凌艾也跟她说过好几次,说自己的父亲很欣赏她这个坚韧的女孩子。余墨痕每每听得心中暗喜,下回见到了,还是被老习惯支配,只管绕着道走。

虽然余墨痕没有见过凌夫人,但是在她的想象中,凌夫人与帝都的诸多贵妇该是类似的形貌。

凌夫人纵然没能嫁得心上人,却也该有雍容华贵的气度,翻云覆雨的本事。她爱当年的元孟秋而不得,一怒之下便揭穿了徐夫子的秘密;徐夫子因她而遭了大难,她便步步为营,将当年加害徐夫子的人一一铲除,以此作为抵偿。她的行事风格虽然狠辣,却也说得上恩怨分明。这样一个有些偏执的人,应该拥有与她所做的事情相称的旺盛精力。

眼前这个女人,却连背影都透着死气。

这个女人既然有了新的称谓,便和余墨痕脑海深处她自己亲娘的形象剥离了开来。多年来一直折磨着余墨痕的噩梦不再与幻象结盟。她自然地抬起了头,将一直躲躲闪闪的目光,坚定地投向了凌夫人的背影。

她这才看清楚,那明明是真实却被她误认是幻梦的歌声,并非出自乌鸦——站在凌夫人肩上的,其实是一只毛色纯黑的鹦鹉。

帝都有许多闲得发慌的贵族都喜好养鸟,然而养鸟其实也是一门相当复杂的学问。余墨痕只有一个笼统的印象,大概知道纨绔公子们常把男儿志气寄托在玩鹰上,深闺怨妇们则常常养一只鹦鹉解闷。余墨痕跟这两类人交往不多,自然对这些鸟的种类和叫声都很不熟悉。

正经公卿世族出身的颜铮则完全不同。他自己虽然对遛鸟完全没兴趣,然而在贵胄之家多年耳濡目染,一听就知道那是鹦鹉在唱歌。

至于凌艾,她那声“母亲”一出口,便说明了这一路走来的许多事由。

余墨痕没有回头去看凌艾。她觉得凌艾此刻一定有些难堪。即便凌艾平日里是个相当坦诚的人,尴尬也绝对不是她习惯展现在人前的情绪。

颜铮却回了头。

电光石火之间,他绕过了余墨痕,一枪锁住了凌艾。

余墨痕立刻就有点无奈地看了颜铮一眼。颜铮和凌艾都是预备役中的拔尖人物,就算徒手搏击,水平也不相上下。何况他们此刻都有偃甲加身,凌艾甚至还占了武器上的优势。颜铮纵然是个男人,此刻可是一点上风都不占。

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觉得自己能够制住凌艾?

颜铮对凌艾发难,莲花石阵中的凌夫人自然不会放放任不管,她身形未动,虚空之中却飞出一束长索,径直向颜铮而来。余墨痕心中一急,弩箭连发,硬生生把那亦真亦幻的长索钉在了墙上。

静立在不远处的元凭之此时终于开了口,“颜铮,你把凌小姐放开吧。”

颜铮仍保持着锁住凌艾的动作,“凭之你跟这女人对峙,看来实在辛苦得很。我纵然一时参不透此处的玄机,也断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隐患。”

余墨痕闻言,总算明白了元凭之的处境。

颜铮或许并不知道他与凌艾不分伯仲,又或许只是被男人们惯常自认拥有体力优势的错觉所迷惑,余墨痕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颜铮和自己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同。

元凭之的面色一直沉着而从容,与平日里并无差别。颜铮却立刻就能看出元凭之身陷困境之中。他对元凭之的了解,或许就和余墨痕对凌艾的信任一样深。

凌艾叹了口气,就道,“我若是有心与你们为敌,这一路上有的是机会。”

颜铮却完全没有被她说服的意思,“你那两枪,若不是侥幸被墨痕的弩箭击飞,原本会要了谁的命?”

“颜铮!”余墨痕心头有些恼怒了,声调也难得地抬高了些,“至少其中一枪救了你的命!”

凌艾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颜铮说得对。”凌艾脸上露出几分愧色,“我是想叫那个衙役闭嘴。我怕他供出我母亲。我没想到我母亲就在这里等着我们。”

“我的女儿,你不必如此。”莲花石阵中心的凌夫人终于开了口。与此同时,她身下的莲花竟然缓缓地转了起来,逐渐将凌夫人的正脸展现在余墨痕一行人面前。

余墨痕想起幻境中那张委顿的脸,心头立刻一紧。然而她自知此刻绝对不能露怯,只能逼迫自己睁着双眼直视过去。她却没能看到凌夫人的面容——这女人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彩绘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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