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如今更感兴趣的其实是玄天炽日,关于船用偃机的那几张图纸则只是游戏之作。然而改造玄天炽日毕竟是个大工程,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成果。再加上余墨痕感激于柴静流的信任,并且推脱了几次都无果,便也只好挽起袖子,正经严肃地折腾了起来。到最后,他们居然真的探讨出了一种能让江山船更为灵活的方法。
柴静流纵然惯常一副淑女形象,却也有杀伐决断的一面,余墨痕那边一得出可行的方案,柴静流便以极快的速度叫人准备好了所需的东西。准备工作做好,她便请余墨痕领头,她自己则从旁协助,帮着号令手下的护船师,一同完成这项大工程。
到这个时候,余墨痕才发现,柴静流说她自己是个外行,根本就是自谦;她不仅看得懂图纸,还能利用她多年在水上行船得出的经验,做出相当可靠的分析,给出颇具建设性的建议。
柴静流做事的效率极高,余墨痕也不慢。她们所领导的这支颇有行动力的队伍,先从元凭之的舱室所在的那艘小船改起,一举成功之后,又推广到整支船队。不出二十日的时间,除了柴静流那艘据说是柴家人亲力亲为造出来的大船不太方便改动之外,其余所有的船只,都用上了余墨痕所设想的那一套改进方案。
余墨痕在机枢院呆了许久,都没有过这样大刀阔斧尽兴做事的机会;经此一役,她愈发喜爱柴静流,也愈发明白,元凭之为何拚却功名不要,也要跟柴静流厮守到老了。
他们都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却依然对人生保留着最为天真、最为美好的设想,并且具备将这些设想付诸行动的勇气。这样的人并不太多,难得遇见,难得钟情,自然要分外珍惜。
得以结识这般可爱的人,余墨痕心头再无什么憾恨了。
只是她性格使然,纵然已经和柴静流相熟,还是不太乐意到那过分热闹的大船上去叨扰。这事做完,她便又闷回元凭之那间舱室里,继续她“闭门造车”的大业。直到有一日,柴静流忽然派了人来找她。
“我们小姐说,这几日情势不对,请余姑娘避一避。”
余墨痕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来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根本不是打听柴静流出了什么事情。按照她从前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她是决计不肯多事的。
包括柴静流在内,江山船上的人毕竟都是叛臣之后,倘若他们有难,在余墨痕想来,多半和朝廷的打压脱不了干系。
她自己虽然被削了官职和军衔,到底还有个预备役的身份,仍然算是帝国军队的一份子。余墨痕还盼着将来找个机会东山再起,如今若是搅进这档子事,便要夹在朝廷和江山船之间,当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可是元凭之既然托付了她照顾柴静流,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余墨痕都没办法允许自己放任不管。况且,她本人此刻就在江山船的船队里,想要抽身而退,也实在没太大可能。
柴静流派来的下人显然也没料到余墨痕会向他打听,遭了这么一问,立刻有些手足无措。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个所以然来。
余墨痕等得哭笑不得,只好道,“情况既然危急,咱们也不要浪费时辰了。不如这样,你带我到大船上去,我直接问你们小姐便是。”她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便试探道,“难不成,柴小姐已经......自己跑了?”
“那当然没有!姑娘可别这么说,我们小姐绝不是那般贪生怕死的人。”下人急急忙忙地摆了摆手,生怕余墨痕这不甚妥当的言语玷污了柴静流。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这事情,小的也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还是先把姑娘带去主船上稳妥些。”
下人是个划舢板的好手,比余墨痕那三脚猫的功夫强得多。余墨痕走一回神的工夫,他们便回到了大船上。
大船仍是那艘大船,只是眼下已经全然失去了几日前的繁华气象。柴静流手下的人大多很讲究秩序,然而不管是平日里和气的下人们,还是往常进退有矩的舞女,此刻人人都忙着将大船上的东西往附近的小船上运,人人脸上都已显出了些藏不住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