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点点头,心道柴静流倒是肯为她考虑,到底还念着她是机枢院的人,总算没直接把“千岁金”这三个要命的字说出口。
柴静流就道,“朝廷始终盯着我们这些江山船,我们也不敢太张扬。为了掩人耳目,我父亲那一代的人,倒也想出过一种办法。”
余墨痕也很好奇。这么大一艘船,支撑它的偃机光是销金釜就有很大的规模,遮是遮不住的,也绝对不可能直接拆了藏起来。她实在想不出来,柴静流平日里面对朝廷追查的时候,究竟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这事你莫要跟凭之说。他如今还是大齐帝国的将军,即便是呆在船上的时候,许多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了便要为难。”柴静流嘱咐再三,才解释道,“我们船队里的小船,平日里用来当做客房、仓库,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却是用来‘李代桃僵’的。”
余墨痕没听明白,扬起一张疑惑的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柴静流道,“我就直说吧。这回,倘若朝廷当真要追查燃料的事情,我们也能凭空造出一艘一模一样的大船交差。那艘船上,绝对不会使用偃机,只会用朝廷准我们用的东西。”她一面说,一面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那种船……说白了,不过就是一艘棺材似的空壳子罢了。”
余墨痕听着这话,心下便有些不忍;她将柴静流的话来回咀嚼一遍,才道,“姐姐的意思,难道是就用船队里的这些小船,生生拼出一艘大船来?”
她说着便觉得自己是痴人说梦,没想到柴静流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她看一眼余墨痕那一脸惊愕的表情,便笑道,“我从前也觉得,我父亲没准儿只是开玩笑。可是在我接管这艘船之前,我父亲便亲自拿出了过去的图纸,又跟我们的护船师一起做了许多模型,拆拆装装地给我讲解了许多遍,我才相信,此事或许当真可行。”
余墨痕虽然对江山船上的技术叹为观止,此刻却仍是半信半疑,只道,“这法子听起来可真是复杂得很,不知道要费上多少工夫?况且,眼下岸边可是有军队虎视眈眈,姐姐又怎么能在军队眼皮底下完成这件事?”她想了一想,便道,“要不然,咱们递个消息给元将军,请他帮帮忙,把这不知道师出何名的军队先行调开?”
“那可绝对不行。”柴静流一张脸愈发苍白,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许苦涩,说着便轻轻摇了摇头,“我的身世,已经给凭之造成了太多的麻烦。我虽然没有离开过嘉沅江,却也听说过,帝都已经流传了些许关于我和元将军的传闻。我早已经发过誓,绝对不会把凭之掺进我们和朝廷之间的恩怨里面去。如今他恰巧不在,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余墨痕心里不由叫苦。元凭之走了,她却给押在了这里。纵然元凭之并非有意临阵脱逃,她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
柴静流又道,“我所心急的,也正是小余你所说的这件事。眼下帝国军近在眉睫,直压得我们动弹不得。然而这李代桃僵的法子许久未曾动用过,我船上的护船师也只跟着前辈们学过拆装模型,真要组装出一只大船来,并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她说着,便殷切地看向余墨痕,“我想请小余你帮帮我们,由你来主持组装的工作,可好?就跟之前改动偃机的时候一样,我手下的护船师,全都任你差遣。他们虽然不及你专精偃甲之学,多多少少也帮得上忙的。”
余墨痕大惊失色,心道柴静流难不成是大难临头什么也顾不上了,居然轻易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她手上。她连忙道,“姐姐,我也知道你如今心急,可是我实在不敢当此重任……”
柴静流摇了摇头,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没有什么不敢当的。早先你帮我们改进偃机的时候,不是做的很好吗?况且,我听凭之说过,在你们机枢院的年轻一辈当中,小余你的实力是相当出众的;凭之自己也承认,他虽然虚长你九岁,但你们之间的差距,可是远远低于一个偃师九年之间能够取得的进益。你必定是可以的。”
余墨痕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没少给元凭之当面夸过,原以为他不过是出言鼓励,却没想到他背地里也夸得这般不着边际。然而她始终推辞不过,与柴静流僵持了半晌,只好点一点头,“既然事出紧急,那我便试一试。可是,咱们现在站在上边的这艘大船,姐姐又打算如何处理呢?”
柴静流凄婉地笑了一下,就道,“自然是由我这个当家人来收拾残局。我们九个家族,在嘉沅江上有些共用的安全岛屿。如果我能侥幸把这艘船开过去,或许能够逃过一劫;若是没能逃脱,船上其他的家人也不必承担责任。只是得请小余你多多照顾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