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巨大的工程一结束,余墨痕便叫柴牗守着“空壳子”,自己划着小舢板,回到大船上去找柴静流。余墨痕觉得柴静流或许不会直接答应,于是她便以验收结果为借口,请柴静流带上两个护船师一起来察看这艘空壳子。
她原本打算在返回“空壳子”的路上,再跟柴静流说明自己的计划。不成想,她们还未出发,瞭望哨便发回了信号,说刚刚明明已经返航的帝国军船又有了动向,似乎还是朝着柴静流这艘船的方向来的。
余墨痕听得直皱眉头。她之前还在军中任职的时候,好像并没有遇到过这种混乱的情况,所以完全不明白帝国军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艘船才开回去又开出来。江面辽阔,帝国军又不像江山船的人这般熟悉江中的暗礁、岛屿,任何动向都很容易被察觉,犯不着这么来来回回地打游击。即便是军中有充沛的千岁金供给,也不该这么来回折腾着玩。
柴静流倒是冷静得很,她听了信报,转头便对余墨痕道,“幸好你那艘空壳子完成得及时,咱们这一船的人都有了去处。倘若帝国军的人前来查问,咱们也有办法应付。”
她是个很果决的人。余墨痕那边的船这才准备好,柴静流已经吩咐下去,叫护船师们不用偃机,全凭轮桨,把这艘大船开到空壳子边上去。余墨痕帮不上什么忙,便主动跑到瞭望塔上去望风,生怕帝国军的船发现她们的意图。
倘若真的发生那种情况,余墨痕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柴静流显然是不愿惹怒帝国军的,她会不会把责任全部揽在她自己身上?倘若柴静流出了什么岔子,余墨痕可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元凭之交待了。
幸好,那艘虎视眈眈的船此刻给不知哪家的江山船绊住了,柴静流的船总算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那暗礁附近。两艘大船不好靠得太近,只好一头一尾靠在暗礁两侧。
到达之后,她船队里的人便协力开着小船,将这艘主船上的东西搬到了那空壳子上去。余墨痕跟在边上帮忙,才发现柴静流果然早有准备,这艘金碧辉煌的大船上的家什、装饰,甚至那些堂皇的飞檐和阁楼,居然早已做成了方便移动的式样,不需要费多大力气,便能转移到新船上去。
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柴静流又唤来一个遍身黑衣的人——那应当就是影卫了,道,“快传我的命令下去,拨一半的护船师,一半的影卫,到墨痕新造好的那艘船上去。确认安全可用之后,余下的所有人,再依次上船待命。”
影卫的身手相当了得,即刻便不见了踪影。余墨痕心中很是惊叹,一转头看见柴静流的眼神,立刻又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道,“静流姐姐,你说所有人上船,应该包括你自己吧?”
余墨痕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大对,连忙笑着找补道,“我就是确认一下……我对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很有把握,虽然是临时改的设计,但咱们全船队的人都坐进去,是绝对没问题的。”
柴静流道,“我自然信得过你,派护船师和影卫先去验收,也是为了服众。”
余墨痕连忙摆摆手,道,“这是当然。”
“至于我自己,”柴静流苦涩地笑了一下,道,“我当然是留在这艘主船上。”
余墨痕略一沉吟,便道,“我们新造出来的那艘船,加上之前省下来的一艘小船,还有之前元将军没有计入的船只,都可以用来承载主船上的东西,我看没问题的。”
“不是这个问题。”柴静流仍是摇头,“船中的货物、资财,当然都可以转移,可是这艘船本身也是我们柴家祖祖辈辈苦心经营的结果,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有责任陪着它直到最后一刻。”
余墨痕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又是这一句。
在她看来,柴静流对家族产业的重视程度,就好像“祖祖辈辈”这个说法一样,太过沉重了。自江山九姓流落到嘉沅江上的时候算起,数到柴静流,顶多也就四辈;在世事的诸多变幻面前,四辈人苦心积攒的家业一朝烟消云散,从来不是多么罕见的事情。
不管这艘船本身是个多么稀罕的东西,与生命相比,也绝对没有柴静流所认为的那般重要;她抱着这种殉葬般的心情去守那艘大船,在余墨痕看来,完全是一种无稽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