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拼凑凑地找齐了需要的东西,十指一阵翻飞,一面搭那只临时用来计时的钟,一面回想军船在水中航行的速度、周遭各家江山船的距离等等,决定好了引燃的时辰,她又担心等会儿军船上的人直接来搜查,便牵了一根线到门口。倘若有人胆敢搜到这里来,一开门,藏在里头的一桶千岁金便能连人带船炸成碎片。
余墨痕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从前不齿弋小艄人鬼莫辨的行径,如今她自己也越来越心狠手辣了。
做好这一切,她便窜进了底舱另一边的厨房里,几下扒下那身庖厨的衣服,换上了自己湿漉漉的衣裳。这一身之前被水泡了个透,一点变干的意思都没有,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换衣服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余墨痕随手挤了两下滴水的袖口,便忙不迭地往船板上跑。没走几步,果然就遇到了下来寻她的沈蒙。
沈蒙看她那一副比之前更为狼狈的形象,不由一愣,道,“小都统,你没在船上备着衣裳啊?”
余墨痕怕沈蒙起疑,连忙摆手,“原本是有的,这几日船上闹老鼠,我为了找出鼠穴,连吃穿用具都清理了一遍,这会儿还堆在仓库里没收拾,”她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地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船舱,道,“方才找了几件,不成想,都给老鼠咬了窟窿。”
她话音未落,不知道什么地方便传来了一声尖细而微弱的叫声,“吱……”
余墨痕:“……你看吧。”
沈蒙挺无奈地挠了挠头。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带着衣衫尽湿的余墨痕先回军船上去。
他一边发动那只烧千岁金的小艇,一边说,“没想到,你们在这嘉沅江上,居然过得如此艰苦。”他说着便有些忿然,“咱们大齐的将军,做着为国分忧解难的事情,都这般清苦,反而是那些江山船上的逆贼,一个个仗着天高皇帝远,享尽了富贵奢华。”
余墨痕一愣,就道,“听你的意思,你们会到嘉沅江上来,似乎是为了江山船?”
沈蒙点了点头,道,“若非如此,也不会遇上小都统你了。我们原本在追查一艘可疑的船只,没想到,中途跟丢了一段,再追上来,居然就变成了你的船。”
余墨痕苦笑道,“我多多少少听说过江山船的狼藉声名,因此一直注意避开它们。不曾想,我正在江中试船,便远远看见有一艘大船跟了过来,为了回避,才临时换了条不怎么熟悉的路线,结果……差点把元将军的船也赔了进去。”
沈蒙忙道,“这会儿军船上有任务,拨不出人手来。等咱们回了军营,小都统不妨去请示傅大人,他一向支持机枢院,定然乐意派出人马帮小都统把船拉回来。”
余墨痕心里巴不得这艘船就此消失,然而沈蒙如此为她着想,她脸上也就不得不摆出一个相当诚恳的微笑。她道过谢,顿了一下,又挺不好意思地道,“傅大人是哪一位?”
她在帝都的时候,除了机枢院,很少到别的地方去;偶尔出席宴会,也有元凭之、凌艾这些人挡着,她只需埋头吃饭,轮不着把她那些极不成熟的社交辞令拿出来丢人。
何况,傅氏是所谓“八柱国”之一,满朝文武,姓傅的多得是。家族大了,怎么想的人都有,他们一个姓氏的人,似乎也分了许多派。单凭“傅大人”这三个字,即便听说这人似乎对机枢院感兴趣,余墨痕也根本判断不出来是谁。只是掌管这些军船的居然不是某将军某大帅,而是一位“大人”,余墨痕便觉得有些不对。
应该呆在朝堂里运筹帷幄的“大人”,怎么亲自跑到嘉沅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