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交待底细的话才说完,边上便有一位军士道,“你所说的,莫不是元凭之元将军?”
余墨痕原本没打算提元凭之的名字,但一听这话,也只好承认。她点了点头,就道,“怎么,这位仁兄也认识元将军?”
边上的军士竟然都乐了,那先前开口的人解释道,“若不是元将军给调回了帝都,我们也犯不着在这嘉沅江上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了。”
余墨痕皱了皱眉头,就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在这军船上威望不低,谁都乐意跟她说话。再加上军士们心中似乎积怨已久,心中都有些不吐不快的块垒,一时间,余墨痕简直觉得自己撞进了一窝乱飞的苍蝇里,好半天才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近几年来,朝中一直想拿江山船开刀,然而元凭之总说西南未平,不宜内斗,硬是以一己之力压下了种种激进的声音,总算保全了此地的安稳平定。驻守在嘉沅江边上的军士也乐得清闲,毕竟看守总比进攻好做得多,能不起冲突的时候,也没有谁想去招惹那些罪臣之后。
可是新近上任的这位兵部侍郎,却再一次把眼睛盯紧了江山船,一上任,便把元凭之调走,自己亲身来了嘉沅江畔做个督军,大有清扫到底、不死不休的决心。
余墨痕原本是打算上了岸就逃走的,这一会儿,她心里却陡然生出了一点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等到军船真正靠了岸,余墨痕才发现,她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军营之中,用于约束军士的本该是严明的军纪。此地倒好,余墨痕跟着军士们从船上下来,还没靠近大营,就看见蒺藜刀绳遍地,拦网围墙若干,里边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难得进去,活像是要把整个营地围成一处铁牢。
余墨痕想了想,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道,“咱们不是要回大营去的么?怎么好像走到关俘虏的地方来了?”
沈蒙走在她身边,看见眼前那些东西,也颇有点不好意思,神色挺尴尬地答道,“俘虏的确是有的。江山船上那些不按规矩办事的贱民,都收押来了。不过俘虏营中毕竟都是乱臣贼子之后,防守更为严密些。前面这个,其实是大营。”
余墨痕心里不由一紧,跟着军船回程的路上,她借着去甲板上透风,着意看过,却并未找见柴静流的船队,也不知他们究竟如何了。然而单凭脑子想,也是不可能想出来的。余墨痕摆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便对着沈蒙道,“这倒奇了。不过要说起来,也怪我战场上得少,还以为处处都跟咱们从前平匪的时候一样。一切为机动性考虑,营地随撤随走。我还没见过这么严谨的阵势呢。”
沈蒙道,“山地之中,当然有所不同。不过此地的布置……”他大约是考虑到自己军衔低微,突然转头看了一眼边上的伍长,顿了一顿,就道,“有些话,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伍长却很豪爽地摆了摆手。“小余是咱们自己人,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他是个很崇拜武力的人,自从亲眼目睹余墨痕一箭射落两只野雁,便颇为佩服,一来二去,跟余墨痕混得挺熟。他叹了口气,就道,“这也怪我们江北军平日里太过懈怠,没怎么管束嘉沅江上那些贱民的船。魏大人一来,知晓了此事,盛怒之下说要整顿军纪,两天之内便布下了这些东西,好像生怕军中有人去那些贼船上通款曲。”
余墨痕点了点头,就道,“倒也有些道理。可是围得这般密不透风,咱们要怎么回营去呢?”
她话音未落,前边领队的百夫长已然张弓搭箭,一枚带响的羽箭射向了高处的瞭望哨。岗哨中很快有人挪开挡板,看清了来人,便转头奔下来,从里边开了一处暗锁,拉开了一处藏在层层拦网之中的闸门放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