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只笑了笑,“我怎么会那般小气?傅大人毕竟是朝中重臣。照你和颜铮所说,他所作所为,也是尽职尽责。他对我有疑,也并不是没有理由。我没什么好怪他的。”她摆摆手,便将此事甩到了一边去;她又接道,“所以呢,这次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
“你猜得不错。她们虽然是人,但也与妖魔鬼怪差不多了。”元凭之道,“玄女教。”
“……”余墨痕立刻觉得有一阵无力感袭来,“居然又是她们。要说起来,当日正是凌大人把我摘出来的,如今他怎么又肯派我去了?”她虽然有心为机枢院尽力,但凌竟丞这般安排,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愉快的。
“唉,你可别怪凌大人,”元凭之笑道,“他其实也很为难的。”
余墨痕脸一红,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这话的声势,实在弱得很;她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元凭之温和地看着她,继续解释道,“先前长公主遭受不白之冤,朝中女子一概遭受牵连,有许多至今无法回到原本的官位上去。凌大人先一步动手,其实也是有保护你的意思。你毕竟那般出色,正是朝中下力气打压的对象;他若不借着玄女教的事情自行削你的职,倘若朝廷还有什么动作,他到时再想保你,怕是也难了。”
“是。”余墨痕低着头,道,“凌艾也说过的,凌大人此举,的确是有回护之意。”
元凭之又是一笑,就道,“其实也不乏一点私心。”
余墨痕心中一动,道,“凌艾如何了?”
“你都要复职了,凌大人当然不会忘了他自己的女儿。她已经重新回到兰台秘书的位子上去了。”元凭之道,“这些日子,她也实在有的忙了。通往西南的路途上所有的状况,都要由衍芬堂编入卷宗。等到咱们出发,她或许才会清闲些。”
余墨痕听说旧友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元凭之又道,“我想说的,倒不是凌艾的事。凌大人身为机枢卿,自己的夫人却卷在里头,实在插手也不是,回避也不是。然而玄女教一事,必须由机枢院提供支持;恰巧你能力出众,当日又正面打击过凌夫人,更巧的是曾经被凌大人削了职,在此事上最清白不过,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余墨痕听着元凭之分析其中利害,便觉得有些头大,“幸好我是个小小的预备役,不需要考虑恁多事情。”她皱一皱眉,又道,“玄女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凌夫人纵然不是那玄女娘娘本人,但也必定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她既然已经伏法,这股势力便理应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怎么又死灰复燃了?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机枢院出手?”
元凭之静静等着她问完这一串,才戏谑道,“你呀,问问题的时候,也替我这样的老人家着想一二吧。一口气问这么多,我有点记不住。”
“对不住。”余墨痕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头发,却又认真道,“可是你并不老。”
元凭之年少便成名,如今未满三十,自然说不上老。他却摆一摆手,道,“年轻人已经出头了。譬如你和颜铮,如今锋芒尽显,帝国的未来,再过几年,便可放心交由你们来守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真的平添了一点老气横秋的意味。余墨痕不由一笑,就道,“将军你将来倘若不隐退,必定还可一直教导我。”
元凭之却难得地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道,“我说真的。偌大的机枢院之中,包括我在内,虚长你几岁的人大有人在。我们或许经验比你丰富些,却不一定有这般的勇气和锐意。从前送你上战场,的确是为了带一带你,让你历练一番,学些东西。如今,却是真正要你来做个主力了。”
余墨痕静静听着,不置可否。若是一年以前,她必定以为元凭之是在说笑。可是她在江山船上和元凭之一番探讨,已经发现自己有了相当大的进步;之后壮士断腕地炸了柴静流的船,又带着琬琬千里逃亡,她也是头一回确信,自己当真有些独当一面的本事。
可是她仍然相当清楚,自己与元凭之之间,仍然有着巨大的差距;她希望自己能够独立,能够俯仰皆不由人,能够获取平等和自由,可是另一方面,她内心深处,似乎也希望元凭之能一直这样,如同一个不甚远的未来,引领着她走下去。
她走神的工夫,元凭之大约已经想好了余墨痕先前所提的问题。他解释道,“领导玄女教兴风作浪的,并不只有凌夫人一人。玄女教的那群教众,从前只在西南各县修建玄女祠蛊惑人心,如今却越发大胆,在我们去往那片深海的必经之路上,建立了教坛。其中种种诡异,比起当日你我在承霖县所见,还要麻烦得多。根据朝中的决议,这次不仅要派出重甲队伍,或许还需要调用机枢院的几样重型武器。譬如从前施老设计的玄天炽日,便很可能会重新派上用场。”
“玄天炽日?”余墨痕心中一动。她先前在江山船上费劲折腾的,可不就是玄天炽日?然而先前的图稿已经尽数丢失,余墨痕此时也不好跟元凭之提起此事,只好暂且按下。她想了一想,又问道,“玄天炽日可是超重型偃甲,我初来机枢院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种重甲因为耗资甚巨,已经搁置了很多年。区区对付一个玄女教,需要动用这样的武器?”
元凭之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为之设计新的偃甲,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等你看了最新的卷宗,便会知道,我们和玄女教之间,将会是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