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前只说设计了一副重甲。我却没想到,居然是玄天炽日。”凌竟丞更在乎的果然还是这事,“前因后果,凌艾已经跟我说过了。你的种种设想,我也仔细看了,的确有些可取之处。”
“几张没头没脑的草稿,承蒙凌大人谬赞。”余墨痕低着头,道,“我如今用笔还有些困难。过些时日,一定详细将这些设计整理出来。”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凌竟丞道,“此事我已经与施老商讨过。玄天炽日毕竟是施老所作,你的诸多设想,也该先交予他过目。你的师范陆谌也会参与其中。之后若是还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会再叫你前去,与他们一同商议。”他说着,语气里竟有些可惜的意思,“若不是你眼睛不方便,这样一副偃甲由你一人作出来,足够给你连升三级。可是如今机枢院亟需新的偃甲,实在等不及你恢复了。”
余墨痕愣了好一会儿。她倒不甚在乎功绩的事,只是全然未曾想到,她那些完全是写给自己看的设想,已经流到了这么多前辈的手中,当下便觉得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此事若是压在她手中,她双眼一日未恢复,便要耽搁一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相较于等着她整理出一份并不会好上太多的手稿,就此交给陆谌和施老,进展必然会快得多。
余墨痕想到这里,便颇为佩服凌竟丞行事的果决。此事既然已经解决,余墨痕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她又提起那最后几页手稿,说想请裔衡帮忙。凌竟丞的心思大约全在玄天炽日上,居然没跟余墨痕置气,只是略一思考,居然也很快准了。
“那孩子的确是个人才。”凌竟丞道,“你若有空,不妨把前边的内容也与他印证一番,或许也会有所裨益。”他说着,又补充道,“玄天炽日毕竟是机密,这个不要提。”
余墨痕连忙答应,又说了还得请颜铮帮忙,从中转述。凌竟丞就道,“怎么还有颜铮的事?”
余墨痕腹诽道,她哪里知道颜铮为什么非得扯进来。然而既然先前已经答应过元凭之,她此刻也只好尽力糊过去,“颜铮他……他一向很好学的嘛。说是想借此机会,顺便旁听一下来自江山船的技术。”
“呵。”凌竟丞冷淡地一笑,“这孩子如今成了偃师,倒是越发谦逊了。”
余墨痕:“……嘿嘿。”她心里默默给自己记了一功,抵掉了一点欠着颜铮的好。
凌竟丞评价一句便没了下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余墨痕战战兢兢,正踟蹰着是否该问个准信,门边便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来人先跟凌竟丞打过招呼,一发声便验证了余墨痕的判断——果然是凌艾。
凌艾回过头,便对着余墨痕笑了起来,“你可真行。我刚还听颜铮说呢,你已经能在机枢院自由走动了。转头就看见你在这儿了。”
余墨痕只是抿嘴一笑,以示自谦;她心里却是一阵惶恐。照凌艾话里的意思,颜铮就在附近——难不成,颜铮是一路护着她来的?
她还处在一片茫然之中,凌竟丞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他三言两语跟凌艾说了余墨痕的计划,就道,“此事毕竟涉及到江山船,或许衍芬堂也该派人做个见证。我看不如让凌艾也一同参与……”
余墨痕心里一喜,正要点头,凌艾却立刻插口道,“父亲,这不成的。”
除了他自己的女儿,凌竟丞可能还没有被谁随随便便打断过,当下便有点不悦,“你有什么见解?”
“父亲这样做,为的是考虑周全,但在旁人看来,却或多或少有些不信任颜铮的意思。”凌艾一句话切中要害,又继续解释道,“如今在咱们机枢院,年轻一辈之中,颜铮是最为炙手可热的一个,前后几期预备役,无不以他为榜样。此外,颜相虽然从前不赞同颜铮上战场,如今却也渐渐默许了颜铮在这条路上发展下去。父亲若是这般对待他,怕是要寒不少人的心哪。”
这一番分析,说得余墨痕心里也赞叹不已。她原本还以为凌艾只是不想夹在她和颜铮之间,没想到凌艾还有这样深刻的考虑。
凌艾却紧接着拍了拍余墨痕的肩头,颇为“语重心长”地道,“况且墨痕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独立去面对和承担。”余墨痕给她这话里一层促狭的意思噎得心头一紧,就听凌艾继续道,“父亲,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墨痕升偃师?等到明年,可就太晚了;她能力如何,你也是知道的。”
凌竟丞就道,“小余这次记录新技术有功,我本打算借此免了卒业式,直接把她升上来的。不过既然那手稿尚有瑕疵……”余墨痕原本也没指望这事能有多顺利,原本想说毕竟错在自己,晚一年升偃师也没什么,凌竟丞便继续道,“就等到你们将手稿整理完毕,再予以褒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