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痕把这话咀嚼了两遍,确认她说得是元凭之,立刻松了口气,脱口道,“这回不请颜铮了?”
“这能有颜铮什么事?”凌艾反倒奇怪,“你难道不是凭之一路带出来的?等等……你这么个铁板似的人物,总算被颜铮撩动了?”凌艾说着便笑了出来。
“不是,没有,没颜铮的事。”余墨痕脸一红,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凌艾只是开玩笑,大概并没有真要撮合她和颜铮的意思。余墨痕连忙把话题转开,道,“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出发去南方的日子,可是定下来了吗?”
“是。”凌艾似乎有点好奇,“消息刚递给衍芬堂,我父亲应该还没公布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墨痕微微一笑。凌夫人的娘家孙家,的确是行医世家;凌艾和她也的确是很好的朋友。但即便如此,先前凌艾怎么也配不出的药物,出现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她在帝都呆得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越来越熟悉这些世家办事的逻辑。无论孙家是多么大的一个家族,这个家族中能够行医问药的人、能够拿来悬壶济世的药物,也都是有限的。尤其这个家族中俱是当世医术集大成者,说是能够续命也不为过。因此他们所能提供的这些有限的资源,必定有无数的权贵虎视眈眈。站在高处的这一小撮人在医药方面的需求得到了满足,才会漏一点余恩给下头的平民。
若不是机枢院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余墨痕去办,以凌艾一个人的力量,向这样一个家族求药,想必也不会如此顺利。
但无论如何,凌艾总归是辛苦替她寻来了能解决眼疾的药物。余墨痕没再多说,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一笔恩。
出发的日期毕竟还在保密状态。凌艾只说是提前了一段时间。
这正是余墨痕所预料的。凌艾似是察觉到她表情上的变化,就道,“你放心。你的眼睛,在那之前应该能够恢复。孙休说了,三日之后,这药若是还不起作用,他便亲自过来一趟给你瞧瞧……即便好了我也会请他来一趟的。这人平时忙得很,走到哪儿都有人问诊,居然给逼出来了一手盲诊的本事。他开的药,多半不会有错的。”
“哦?看来是个名医。”即便是名医,余墨痕也对这个名字全无印象。她的脑子里空间有限,偃甲之学以外,便装不下太多的事了。
“他是太医院的医官。朝中人人捧着,只是谁也不愿意把这么个宝贝分给平民,孙休的名声就没传到民间去。”凌艾早些时候还有意提醒余墨痕记住一些姓名、官职。这些人虽然没有见过余墨痕,但都间接地与她共过事、甚至出手相助过。倘若将来见了面,余墨痕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那便太尴尬了。
然而两年过去,凌艾已经接受了余墨痕是条小白眼狼、根本记不住这些闲事的事实,此时也就没提孙休的具体官职了。
只是太医院是皇室专供,名号实在有些特殊,余墨痕给吓了一跳,她听了凌艾这一句,心头便只剩“僭越”二字,循环往复呼啸而过。
凌艾见状,连忙找补了一句,“你不必这么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孙休虽然是医官,平日里也没少给朝中臣子们诊病。何况,你听他姓氏也该猜得到,孙休是我一位表亲,辈分上不比咱们高。何况,我跟他提起你,也是说‘机枢院的偃师’。这跟‘太医院的医官’不都是一回事吗?”
凌艾说话间便带上了几分嬉笑的意思,余墨痕被这气氛所感染,也跟着稍稍放松了一点;但她心里却很清楚,这事既然连太医院都惊动了,那么机枢院是一定需要她尽快出发了。
余墨痕就道,“此事也不知你是否方便告知于我……南下的行程安排突然有变化,难不成是因为玄女教又发疯了?”
她几次中了玄女教的招,心里颇有些阴影,因此提起这股势力,总会带点戏谑的语气,借此冲淡自己心头难以平息的不适感。
凌艾却摇摇头,道,“上回你和凭之在承霖县一番查探,挖出了不少玄女教的消息,与我父亲配合,给了玄女教相当猛烈的打击。”其实在余墨痕看来,玄女教最惨重的损失,应该是失去了凌夫人,但凌艾显然并不打算提起她母亲的事,“这会儿她们虽然神出鬼没地堵在通往南边那片海的路上,但顶多是保存实力韬光养晦,想必不敢随便冒出头来造次。”
余墨痕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但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原因,能逼得凌竟丞草草改变原有的计划,得了一份草稿便着手去准备玄天炽日,甚至还得费这么大力气,先把她这个伤残人士治好呢?
“难不成,”余墨痕心念一动,“千岁金已经彻底不够用了?”
凌艾苦笑,“你这次倒是猜得很准。”